葉鏡神色微變,釋象官一震而起:“副錄不可幹宮制!”
“可夢冊已焚。”白衣封淡聲,“宮制尚在,夢已失序。”
他目光最後落向陸從簡,語意不緊不慢,卻句句帶鋒:“陸大人,夢若殺神,律若空文——你寫他死的夢,怕是不寫,才是護他。”
瘋王靜坐塔燈之下,指尖扣着灰燼未盡的頁腳,未言一句。
陸從簡望向那張夢冊副頁,神色如刀,終是開口:“夢若不能自裁,律必須緩行。”
“瘋王所夢,三日不裁。”他頓了頓,“三裁一主,議後方執。”
一言落地,鏡司内竟無人反駁。風動紙邊,落下一片殘灰,正好蓋在“簡”字之上。
瘋王低聲笑了一聲,音色飄渺:“你倒比我還信律。”
白衣封合上副冊,朝塔頂一點頭:“瘋王夢裁夢主,宗周副錄不同意。”
“下次——請夢旁人。”
——
塔頂風過,燈火微晃。瘋王靜坐不語,手中那頁被燒去一角的夢冊,殘邊焦黑,指腹輕輕摩挲,像是觸在某個舊夢的灰燼上。
“你們說夢主不可夢裁自身,”他聲音忽地響起,卻不似辯駁,更像低語,“那若夢主三夢不敢寫,又算什麼?”
衆官錯愕。
瘋王緩緩起身,擡手将夢冊攤開,翻至某一頁,指落其上,那是一頁已被裁去标題的舊紙,夢象模糊,卻隐隐可辨“雪夜”、“血燈”、“簡”數字。
“這是我十五歲那年夢的。”他眸中映出火色,“夢見陸從簡倒在塔前,胸口一燈貫穿,塔下無人敢救。”
“我吓得醒來,第一反應,是想寫。”
他說着,眼神落向陸從簡,輕聲:“可那夜你就在塔外,跪着替我擋夢——我不敢寫。我怕我寫下去,你就得死。”
他輕笑一聲,像譏諷,也像自問:“你說這算不算錯夢?”
衆人沉默。
瘋王合上夢冊,将那頁抽出,指尖血痕未幹,殘頁泛紅,正是那年“夢陸死”之頁。
他低語:“第二次夢你死,是夢你替我斷燈。”
“第三次……夢你站在副錄席上,說我瘋了。”
他笑得很輕,眼裡卻隻有火光在晃。他低頭,将那張夢頁緩緩舉起,火焰在他掌心舔過那行名字——“簡”。
“既然都不信我夢,那我便燒了這夢。”
紙火忽燃,塔上一瞬生出火焰如舌,瘋王靜靜看着那頁燃成灰,眉目不動,唯手指顫了一下。
塔下靜得如同無人。隻有紙灰飄落,落在陸從簡腳邊。他垂眸望了一眼,那頁灰中,竟還有半行字沒燒盡——
“夢若裁你,我……”
未及尾句,風過,紙盡。
瘋王轉身背對衆人,喃喃低語:“我夢你活三次,你總疑我夢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