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休息,其他事不用操心。”
還不待君如是說什麼,君正輕輕掖了掖被角,轉身走了。
如意走進來:“姑娘,再睡會吧,老爺回去了。”
“不睡了,睡得太久了,反而累。”君如是笑了下。
如意攙扶着她坐到鏡子前,她看着鏡子裡自己瘦削蒼白的臉,有些喟歎。
她的眼底有淤青,嘴唇也幹得很,看起來不但不漂亮,反而有些可怕。
如意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姑娘,等我給你整些好吃的,好好吃上兩天就恢複了,當然,藥也要吃的。”
“如意,我好像,夢見了母親。”君如是輕聲說。
如意眼眶一紅,背過身去。
君如是注意到,笑了笑,拉住她手:“不要這樣,我不是那個意思,隻是方才父親給了我一封信,說是母親去前留給我的,我才忽地想起我的夢來。”
“啊?夫人有信留嗎?”如意忙擦了下眼睛轉過身來笑了,“在哪兒?姑娘等會也念給我聽聽吧。”
“當然。”君如是點頭輕笑。
她簡單洗漱之後,坐在屋前的陽光下。
陽光暖暖的,将她籠罩着。
她感覺自己從寒潭裡爬了出來,身體開始逐漸回溫。
如意還是抱了個湯婆子過來塞在她手裡,君如是笑了笑,也沒拒絕。
她的眼神落在信封上,遲疑了片刻。
這片刻,許多與母親相處的片段在她腦海中飛速閃過,她深吸一口氣,努力不讓自己的情緒有太大的起伏。
信紙展開,已然泛黃。
一個個蠅頭小字清秀婉轉,一如母親的性格。
展信悅——
吾寶如是。
為娘提筆時,窗外春光明媚,你正于在窗外望着百靈鳥笑。
見字時,想必你已大了,到了及笄之年。
……
信很長,君夫人在信中訴說了深重而纏綿的思念,縱然君如是平淡如水的性子,也忍不住痛哭了一陣。
她七八歲時,母親因病去世。
又是七八年過去,她快要記不起母親的聲音了。
如意在旁邊早就哭得淚人兒似的。
她是夫人領回來的,當時不過剛會走路。
君夫人外出拜佛,回來的路上,見人販子商量着賣人,一時心軟,便買了下來。
雖說是給君如是當作丫頭,卻待女兒一般養着,除了沒教寫字,吃穿用度均是差不多的。
所以,她心中始終記着夫人的好。
在她心裡,也如母親一樣了。
這會聽到君如是讀夫人的信,哪裡還能忍得住。
君如是終是讀完了信。
信裡除了對君如是的思念與教導外,最重要的是提到一點——君夫人留了一筆财産。
這是君夫人省吃儉用,攢了一輩子的,加上當年的嫁妝一起,存在了錢莊。
她的本意是給君如是當嫁妝的,但君如是此刻并無婚事在身。
“我們有錢了。”
君如是對着如意眨眼笑。
如意的眼哭得跟兔子似的,聞言笑出個鼻涕泡。
“啊呀,我們可愛的如意變成小花貓了。”君如是調侃。
如意忙沖到院子裡打水洗了個臉再回來。
“姑娘還笑我呢,眼也紅得像兔子。”
君如是垂眸。
“心之憂矣,曷維其已,我原以為我大約忘了,不曾想曆曆在目。”
她曾讀過《詩經》中一段——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出則街恤,入則靡至。
好在父親健在,前不久那番話也讓她心中釋懷了許多。
“如意,去将我房中母親留我那镯子拿來。”她道。
“好的。”
如意從房裡拿了镯子來遞給君如是。
君如是沒接,笑道:“給你收着了。”
“啊?”
“這是鑰匙。”
君如是道,“開啟母親寶藏的鑰匙。”
她眼裡的笑意讓如意心裡又安心又溫暖,她忙攥緊了镯子,笑道:“那我要收好了,比我眼珠子還要緊呢。”
“不過暫時也用不到,老爺此番來給我們送了好些東西,還悄悄留了些銀子,不多,但夠用一段時間了。”她如同說悄悄話般放低了聲音。
君如是笑了下,似想起什麼,忙道:“如意,替我做件事吧。”
“嗯?”
“去那偏院後院看一眼,我曾留了張紙條在那,那日下雨,不知怎樣了。”
“姑娘為什麼留紙條呀?”
“沒什麼,随手寫的詩句罷了,你替我看看吧。”
“好嘞。”
如意轉身就邁開步子去了。
不過不一會兒就回來了。
“姑娘,沒有呢,我找了一圈,不過那楓樹真挺好看的,怪不得姑娘喜歡在那兒看書呢。”
君如是心裡微沉。
大約蘇寒山是沒有看見了,她想。
這些天她也沒去,不知他會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