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是,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徹底碾碎後又勉強拼湊起來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頭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更重要的是,她感覺自己的腦子……好像更空了。
吞噬“福報鐘”核心帶來的信息量實在太龐大、太混亂,為了自保,她的大腦似乎主動屏蔽或“删除”了更多東西。她努力去回想剛才吞噬過程中的細節,卻隻剩下一些模糊的碎片和一種強烈的、讓人反胃的惡心感。
關于沈昭冥救她的那一幕……似乎也更加模糊了。她隻隐約記得一道刺目的紅光,和一種讓人靈魂凍結的死寂感,其他的…好像都記不清了。
“結束了?”顧燼擡起頭,抹了一把臉上的黑血,聲音沙啞得如同破鑼。
“暫時。”沈昭冥收回目光,語氣恢複了一貫的冰冷,“核心已被摧毀,能量源消失。但殘留的精神污染和數據異常還需要時間清理。”
她走到顧燼身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像是在檢查一件剛剛經曆過極限測試的物品。“你的身體……需要立刻進行全面檢查和能量穩定處理。”
顧燼看着她臉上那道尚未完全消失的血痕,又看了看她那隻明顯更加暗淡、布滿裂紋的左眼,心中那股複雜的情緒再次湧了上來。她想問她剛才到底做了什麼,想問她為什麼付出代價也要救自己,想問……很多很多。
但最終,她隻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虛弱卻依舊帶着嘲諷的笑容:“怎麼?怕你的‘寶貝容器’提前報廢,影響你接下來的‘實驗’?”
沈昭冥沒有回答,隻是彎下腰,伸出手,似乎想要将她扶起。
顧燼下意識地想要避開,但身體卻虛弱得連動一下都困難。最終,她還是任由那隻戴着黑色薄紗手套的、冰涼的手,攙住了自己的胳膊。
觸碰的瞬間,兩人都是微微一僵。
顧燼能感覺到從對方指尖傳來的、一種非人的冰冷;而沈昭冥則能清晰地感知到顧燼體内尚未完全平息的、混亂而強大的能量,以及——那份通過契約傳遞過來的、深入骨髓的疲憊和痛楚。
“你欠我的,又多了一筆。”顧燼低聲說,也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沈昭冥聽。
沈昭冥沒有回應,隻是将她從地上扶起,攙扶着她,一步一步,向着數據中心外走去。
支援小組很快再次進入,開始進行現場清理和後續處理。沒有人詢問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沒有人對沈昭冥臉上的血痕、雙眼與常人的不同和顧燼狼狽的狀态表現出任何好奇。他們隻是如同精密齒輪般,沉默而高效地執行着自己的任務。
離開天穹科技大廈時,天已經蒙蒙亮了。灰白色的晨光穿透雲層,照亮了這座剛剛經曆了一場無聲戰争的城市。街道上開始出現早起上班的人流,他們臉上帶着惺忪的睡意和對新一天工作的麻木,沒有人知道,就在幾個小時前,一個足以吞噬他們所有精神和時間的恐怖“怪物”,剛剛被扼殺在搖籃裡。
顧燼靠在車後座上,看着窗外飛逝的街景,感覺像是做了一場漫長而荒誕的噩夢。身體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湧來,意識也開始模糊。
她最後瞥了一眼身邊閉目養神的沈昭冥,對方臉上的血痕已經被仔細擦去,仿佛從未出現過。隻有那條依舊緊繃的黑色綢帶,和綢帶下那雙永遠無法被窺視的眼睛,昭示着一切并非虛幻。
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
帶着這個疑問,以及對身體深處那股陌生力量的茫然,顧燼再次沉沉地昏睡了過去。
而在她失去意識後,沈昭冥緩緩睜開了眼睛。她擡起手,輕輕撫摸了一下自己左眼的綢帶,那裡似乎還有一絲隐隐的刺痛。然後,她将目光投向窗外,投向這座龐大而冷漠的城市,眼神深邃難明。
“情核…”她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語着,“量産…舊日支配者……”
她的指尖,在無人察覺的角落,微微收緊。
陸吾…你的遊戲,似乎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