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莉希拉花了一整個下午來收拾房子。
她先是像清掃一樓一樣清掃二樓的灰塵,打開卧室窗子。點燃香薰後,白燭花淡淡的甜香在整個房子裡流淌,驅散了久無人氣的灰敗頹靡。
小皮箱立在卧室的地闆上,從指尖流出的魔力契合并激活了鎖上的符文,黃銅鎖頭啪嗒一聲彈開,箱子像一本書一樣攤開在地闆上,露出最上面疊得整齊的衣物。
普莉希拉打了一個響指。
整座房子都蘇醒過來,像一隻從冬眠中醒來的老獸。箱子裡的衣物一件件飛入清理幹淨的衣櫃中,挂在衣架上;
收在櫃子裡的被褥像張開翼膜的鼯鼠一樣從二樓的窗戶裡飛下去,把自己挂在後院的晾衣繩上曬太陽;
抹布跳進水桶裡,濕淋淋地飛起來擦拭花房的玻璃,吱吱作響;
角落裡的掃帚搖搖擺擺地把灰塵掃進簸箕裡;櫃子吱呀一聲打開,撣子伸進去來回擺動清掃。
清理黴斑,檢查屋頂,撤下朽壞的木頭,扔掉幹癟的花兒。普莉希拉在各式各樣的聲音裡走下樓梯,取出一隻小瓶子,透明的瓶中懸着一個灰黑色球團,打開塞子取出來,灰黑色的小東西頓時漲大,需要兩隻手才能捧住,看起來像一團縮小的幹枯風滾草,枝丫亂蓬蓬地支着。
這是一棵休眠狀态的卷球草,是巫師馴化并培育的吞噬植物中的一種,一般當做垃圾處理器用,這一類植物因而被巫師們戲稱為“垃圾箱植物”。
卷球草被放在垃圾桶裡,普莉希拉用蘇生藥劑将它喚醒。它慢慢舒展開來,無數細小的枝幹一伸一合,仿佛在呼吸。它們由幹枯慢慢變得豐滿,填滿了垃圾桶底部,飽滿的黑色藤條向上爬升,沿着垃圾桶内壁從邊緣垂下,像一個邊緣破破爛爛的布袋子。
朽壞的木盒,被蟲蛀出破洞的布條,兩顆幹結變質的橘子,雜七雜八的東西全部丢進垃圾桶,卷球草靈活地控制着搭在桶口的藤蔓,接住滑落到邊緣的雜物。它們落到桶底,馬上便被卷球草内芯的尖牙咬碎,由腐蝕性的粘液進一步融化,最後被底部的口器吞噬吸收,整個過程不超過半分鐘,十分高效。
“跟上。”
普莉希拉說。她步伐輕快地穿過走廊,皮靴的哒哒聲裡摻雜着卷球草從桶底部伸出的觸須劃拉地闆的窸窣聲響。
竈台裡長了一小堆一小群堆的煤灰妖精,她不太客氣地用風将髒兮兮的球狀小妖精吹散了。關上廚房門的時候卷球草黑色的藤條已經裹住了整個垃圾桶,看起來就像是桶整個大了一圈似的,移動也靈活了不少,緊跟着普莉希拉在房子裡繞了一圈,咀嚼的細微咔嚓聲不絕于耳。
她的行李中,最寶貴也最多的就是書籍。書寫用具和書籍放在二樓書房裡(好在當時打造的書架足夠大),坩埚等常用的魔法道具放在了一樓的草藥房,那裡原本就是祖母煉制藥劑的地方。
除了衣服、書籍等東西以外,她還在蘭斯頓的魔法植物商店裡買了些種子,準備好好布置布置自己的院子。
最後普莉希拉把皮箱拎到一樓的小花房裡,她将手指貼在皮箱内側的符文上,指尖流出的魔力契合并激活了符文,打開了箱子裡的第二層空間。第二層裡放了些她煉制好還沒用完的生長藥劑、營養藥劑,還有她帶回來的一棵植物。普莉希拉小心翼翼地将它連着水晶罩拿出來,放在打掃幹淨的花房中。
這是一株水心金盞,莖葉細長,已經結出五朵青綠色的花苞,盛放在四四方方的水精容器裡。開放時鐘狀花朵彎垂,花瓣淡金,猶如一杯盛放着淡藍色酒漿的小巧金盞,花蕊中散發出幽藍色的、流動的水光,落在地上時,連淡白色的水紋都看得清楚。
這種魔法植物本身珍貴且魔力含量豐富,要求培育者及時感知植株狀态,并以時不時自身魔力進行滋養和哺喂,培育起來勞心費神。而普莉希拉正是以對魔力的敏銳感知和精細控制而出名的,哪怕在同層次的巫師之中,她在這方面的天賦和能力也十分拔尖。
她小心翼翼地把它捧出來,将水晶罩内完全密閉的魔力環境打開些許,讓它逐步适應綠湖的環境和魔力波動。
普莉希拉選擇它的原因之一是其本身的習性,綠湖比蘭斯頓更溫暖,不必為了給它們營造溫暖的環境而耗費魔力。這棵水心金盞再半個月就能開放。五朵花兒在結苞的時候就已經被預定完了,定金在那時就已經送到了她手上。
天色慢慢沉下來時,普莉希拉把房子打掃得差不多了。她到院中打水,夕陽緩緩下沉,慢慢融化在天邊,亮橘色光芒順着天際線流淌,垂落在橘紅粉紫的雲層上。她拍了拍曬得蓬松起來的被褥,讓它們原樣飛回房間裡,疊放在她擦幹淨的床架上。
晚飯吃什麼?她早上在旅店吃早飯時帶走的一塊蛋糕卷,泡一杯紅茶,這就足夠了。
普莉希拉帶着編織挎包走進廚房,從中拿着包着蛋糕卷的紙袋、茶包和火瓶,把瓶中沉眠的火精靈喚醒,看着它打着哈欠飛快地竄進竈台裡,把幾片指甲蓋大小的火石碎屑一起塞進去,任它窩在竈台裡邊吃邊工作。
明紅的火舌将熱度傳到竈台上,水壺中的井水逐漸升溫。她點燃三腳燭台上的蠟燭,從櫥櫃裡取下一個擦洗好的白色瓷杯,準備倒進茶粉。這時,清脆的門鈴聲傳來。
普莉希拉快步走去開了門,琪拉挽着袖子,胳膊上挎着竹編籃子和一個明黃的挎包,一手提着提燈,籃子裡散發出濃郁的醬汁和烤牛肉的味道。
“琪拉!你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