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梅菲卡最喜歡的部分:感受普莉希拉的魔法。保護,防禦,溫和地驅離和拒絕。女巫的魔力很輕柔,像風,但風不會有這樣澄澈的透明感和濕潤的包裹感,所以它又像是水。如果一定要她作比,她願意把它比作願意把它比作綠湖厚重卻不沉悶,泛着深深淺淺綠色的湖水,水面上閃着溫柔的亮渦。
她閉上眼睛,一同感受着魔力的嗡鳴與震顫。借着女巫當時賦予她的魔力做媒介,她得以與她共感一部分感知:整個綠湖都像是一張鋪開的綠色大網,由不同的部分鍊接組成,這兒的魔力環境活躍、清新、融洽而包容,生生不息。她的魔力進入網裡,就像一陣風帶過樹梢。
一陣隆隆聲,魔力環境顫動起來,有些東西發生了變化,它加入了她們家附近形成的小的魔力圈。風聲漸漸止息,梅菲卡激動地睜大眼睛:“她們來了是不是?我感受到了!”
普莉希拉點點頭。像是在肯定她的說法,草地裡忽然冒出了幾個手掌長的小人,背後是一對對形狀各異、色彩絢麗的翅翼。領頭的是金發的阿莉娜,還有桑德蘭。她們飛起來,高度差不多抵達女巫的鼻尖,雙手在身前交握,神情感激。
“非常感謝,普莉希拉小姐。”
“這些話都不必多言。”普莉希拉搖了搖頭,“你們安心住着吧。我正擔心這些日子進山,院子裡的植物沒人照顧呢。”
“交給我們吧!”
伊娜大聲說,她馬上飛下去,繞着一藍酒盞飛動,觀察着它水色的花蕊和裡面酒液似的花蜜。院子裡一下熱鬧起來,滿地都是五顔六色的小人,細細的交談和笑鬧聲到處都是。梅菲卡高興壞了,什麼也顧不上了,一會兒趴在這裡看看,一會兒去那邊扒拉扒拉草叢。仙子們在花叢裡穿梭,熟悉了環境,感到安全後,她們很快就手拉着手開始跳舞了。
“至少,接下來的時間裡我不必擔心蘑菇不夠了……”普莉希拉笑着說。
中午,她用仙子們送來的各種花蜜做了一道歌林風味的甜點。椴樹蜜、薄荷蜜、酒盞花蜜、雲莓花蜜混合在一起,霜凍魔法使其冷結出冰殼,生出薄霜。一整深口碗端上來,撒進漿果和剛剛成熟的紅燭芋花苞,敲破表面的脆殼,用勺子攪動,翻出琥珀色的波浪。蜂蜜并不很甜,有淡淡的香氣,口感脆生生的,但有韌勁。
吃飽喝足,仙子們返回地下,客廳裡很安靜,窗前的木地闆上投着亮亮的一片太陽光,襯得陰涼處的顔色更深。照例是午睡時間,普莉希拉躺在沙發上,很快沉進了夢鄉。
夢裡,她和祖母偎在沙發上,春天,剛生出嫩葉的金花懸鈴的影子倒映在地闆上搖晃。她閉着眼睛,聽着祖母絮絮地講着過去的故事,關于她和山中洛伍德人的過去,她和阿麗珊年輕時的往事……懸鈴木的葉子沙沙地響。
“唉……”
一聲歎息。她猛然驚覺,意識到自己在做夢。“祖母”淡綠色的眼睛蒼老而年輕。普莉希拉的第一反應是掙脫,這一刻她感知到來人的魔力,輕柔,浩渺,如此熟悉,就像是……
“你是……”
“‘樹’?”
“祖母”微笑着看着她,身下的沙發、地闆,四周的牆壁倏然化為無數瘋長的枝蔓野草,四散開來,就像忽然散架的編織品。她輕飄飄地下墜,沉重感越來越凝實。
普莉希拉睜開了眼睛。
下午一點整,熱烈的陽光正照在她身上。
“呱。”
渡鴉小聲叫了一聲,将信放在沙發扶手上,那裡也垂着她棕色的長發。普莉希拉困倦地伸手,摸了摸已經趴下來準備休息的渡鴉的後背,羽毛冰涼順滑。
“親愛的普莉希拉
你說的事情我有所察覺,我本也要給你寫信訴說這件事。聽到仙子們的消息,我感到很遺憾。但這并不是孤例。居住在深山裡的大地精們一直在往外跑,許多野獸也是,最近鎮上發生了幾件獵人被兇猛的野獸襲擊的事情。對于他們來說,那兒不再安全了,他們感到不安,所以才逃竄出來。
除此之外,本應按時前來的洛伍德人也沒有出現。你還記得她們總是在五月節前後一兩天來吧?用她們的草藥和各種小玩意兒換取物資,我們也會交流信息。但今年,直到現在他們都沒有來。
在此方面,我并非森林巫師,對此的了解并不比你更多,預知能力也并沒有告訴我更多事情。關于這些,或許你可以到草藥店問問洛伍德人——我能看見,她們明天上午就會來。
——阿麗珊”
她放下了信紙。
仙子,樹,夢,祖母。波動的魔力環境總是伴随着種種意想不到的變化,在曆史書的記載中,各種奇聞異事屢見不鮮。而如今,在那重重森林掩映的群山之中,又出現了什麼樣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