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語氣,卻不是疑問,而是激動。
洪玉瑾低頭掩飾臉上的憤恨,聲音裡含羞帶怯:“孫女記得祖母教導,怎敢,怎敢讓他真的,不過……”
擡起臉時,眼睛裡隐隐含了淚水,有些無措道:“孫女隻怕也難嫁于他人了,若是别人知道我與殿下曾……那般親密,哪裡還容得下孫女。而且,殿下也絕對不會答應的。”
洪玉瑾的眼淚倒是含了幾分真心。不過不是為了與太子有了私情這件假案,而是惶恐自己的未來,心傷自己的委屈。
她本想含糊而過,洪家老太太卻不答應,硬是細細問了到底都做過什麼,洪玉瑾說了些牽手擁抱這樣的接觸,見老太太神色仍有猶豫,索性咬牙,說了些諸如親吻這樣更加親密的事,以讓老太太相信,太子已對他情有所屬。
老太太果然神情愈發熱切,洪玉瑾就見機行事,拿了太子的玉佩出來,又編造了一通以此為契的謊言。
洪玉瑾在老太太跟前一向乖順,此等事又關系女子貞潔,所以老太太完全想不到,洪玉瑾是撒謊。
因此,聽了她的說辭,并無懷疑,檢查過玉佩之後,更是心中狂喜,笃信不疑。于是又細細叮囑了一番,讓她既不能完全從了太子,又不能太過冷硬,并且立時拿了一套紅榴石的頭面給她。
這晚後,洪玉瑾細細觀察,覺得老太太對她愈發看重,而最近待她一會冷一會熱的父親母親,也待她又熱切和客氣起來。
但是,過了陣子,焦杏兒還是被從山裡接了回來,不過并未說明真相,隻說是遠房親戚家的表小姐,伯府因着慈悲之心,才接了回來。
洪玉瑾冷眼旁觀,老太太和父親母親,對杏兒很是冷淡,竟真的如同毫不親近的遠親,安排在偏僻的小院子,也不常叫出來見面。她知道這是老太太要隐瞞下這件事,心中暗喜。偶爾,也刻意敲打下,讓老太太和父親母親投鼠忌器,不要親近杏兒,更不要對杏兒說出實情。以免讓人知道玉瑾并非權貴家的小姐,失了進宮的資格。
洪玉瑾恨死了焦杏兒,她不僅是要搶走她伯府小姐名分的人,還是害得她撒下彌天大慌,并被蔣辰那種垃圾混蛋輕薄的人。
每天晚上,她都祈禱一夜醒來,焦杏兒就已不在這個世上。可惜,她如今還找不到解決焦杏兒的辦法。更重要的是,她也想要快些真的搭上太子,不然,謊言總有被戳穿的時候。
她恨焦杏兒,卻不能像洪玉菲那樣,公開踩貶。她是京中有名的淑女和才女,即便伯府在京中地位一般,也努力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勢。
焦杏兒卻全然不知道洪玉瑾的恨。她對洪玉瑾,倒是有幾分感激和好感的。因為相比伯府其他小姐,洪玉瑾并沒為難過她,反而偶爾會為她說幾句好話,維護于她。
她乖順回了自己院子,很快就等來了老祖宗身邊的徐嬷嬷。徐嬷嬷長着一副很是嚴肅的長臉,聲音有些嘶啞,一開口就讓人生出畏怕。
“表小姐可知道自己今日幾乎惹出多大的禍事!”
杏兒無辜地擡頭看着徐嬷嬷,老老實實搖頭。
“這萬壽山,可不是表小姐家裡的野山林子!山上,乃是皇家避暑的别院。擅自闖入,輕則砍頭,重則……株連九族!”
聽到砍頭,杏兒吓了一跳,微微瑟縮了下,問:“嬷嬷,株連九族是什麼意思?”
徐嬷嬷眉頭緊緊皺起,很是無奈地長長歎了一口氣,才道:“株連九族,就是你犯了罪,不止要砍你的頭,還要把你們村子裡的人全部殺光!”
杏兒不可置信地張大嘴巴,吓得小臉煞白。
徐嬷嬷斜眼看去,發現焦杏兒張嘴的樣子,倒是和袁氏那個美麗蠢貨很有幾分相像,隻是一雙眼睛,卻誰都不像,也太好看了些。想到這孩子的身世,以及老太太的考慮,緩了緩語氣,說:“今日這事就算過去了,表小姐以後莫要再亂跑了!”
徐嬷嬷走後,杏兒發了半天呆,把全村的人都在腦子裡數了一遍,有些害怕,又有些不信。自己犯了錯,為何要殺光村子裡的人?而且山就是山,為何不準人爬,爬了就要砍頭?
過了會子,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自己不知道山上是皇帝家的,爬了要砍頭,今日碰到的那個會畫畫的阿餘,是不是也不知道,所以爬到山上去畫畫。
這可怎麼辦?
阿餘像神仙一樣好看,還會畫仙女和山雉,可不能被砍頭!
也不知道他可也曾住在哪個村子裡,村子裡一共有多少人?
杏兒住的這個院子,在洪家山莊的西北角,極其小,就是個放雜物的院子,因為洪家小姐都不願意與杏兒同住一院,才把杏兒單獨安排在了這裡。本來該是有個嬷嬷和一個丫鬟在院子裡的,可是今日春日宴,她們都去那邊伺候了。
杏兒站在院子中間,看着院牆邊擺着的柴火堆,又望了望山上,終于下了決心,又偷偷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