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花錯利落一個翻身從馭位上跳下,轉到馬車後面搬過來一把藤椅,而後輕手輕腳抱起花佳人放在上面,還不忘給她蓋上一條绫絲錦被。
藤椅被背起之際,花佳人福至心靈,突然調笑了一句:“說不定,還能撿個未來嫂子呢。”
花錯:“……”
彼時廣漠的戈壁一無聲息,山頭的雲霞和行雲下的山巒都色彩濃重,顯得天地較平時更顯沉寂,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沉寂。
聲音來自幾十丈開外,花錯背着藤椅順着古道的一條岔路奔過去,爬過一個小坡,能清楚看到偌大的一片亂石堆中,兩個黑巾覆面的江湖人士,一個用樸刀,一個用雙鈎,正圍着一個使劍的獨臂青年窮追猛打。
相隔不遠處,站着一個背了把大刀的男人,中等身形,灰衣短打,一樣黑巾覆面。他腳邊還躺着一人,一身血污,一動不動,似已死去多時。
花錯半隐在一塊凸起的大石後面,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在了那獨臂青年身上。
他三十歲上下,滿臉胡渣,缺了胳膊的左邊衣袖胡亂紮在腰帶中,一身傷痕,形容十分困窘狼狽。可仔細瞧去,此人眉飛鼻挺,神情中自帶一股傲氣,往常不是個服錦袍,鞭駿馬的公子王孫,也該是個意态軒昂,笑傲江湖的青年才俊。
隻可惜那麼儀表出衆的人物,如今在這荒山野地,以命相搏,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英雄末路的絕望氣息。
因為絕望,所以出招更是狠戾而不留餘地。
此刻,他被蒙面刀客揪準機會,一刀砍中左邊肩膀,傷口見骨,頓時血流如注。刀客正要撤刀再戰,那獨臂青年突然長嘯一聲,上身一沉,硬生生用肌肉夾住了那砍中他身子的樸刀。
與此同時,他翻腕出劍!
那長劍飛卷漫天沙塵,突然光芒暴漲向上空飛去。剛飛起兩丈高,那森冷劍氣如流瀉的銀光平鋪開,當空幻化出幾十把長劍,劍影鋪天蓋地,劍氣縱橫捭阖,擊築寒光,華彩逼人,似乎成左右分離之勢,又似乎合抱擰成一股,像從萬丈高空劈下的幾十道閃電,氣勢磅礴地向那蒙面鈎客飛刺而去。
驚天動地的一劍!
寒影橫斜劍戟輕,直上九天攬群星!
在這樣的劍法面前,蒙面鈎客大驚失色,怪叫一聲:“攬星劍法!”
他想逃跑保命,可沒等他回息換氣,腳踩輕功,那令天地變色的‘劍陣’已山瀑急洩般襲到。
割開皮肉,當胸沒入,橫貫而出。
隻餘一個劍柄在心窩處細碎抖動。
蒙面鈎客慘呼一聲,被立斃當場。
與此同時,獨臂青年右手五指合攏成刀狀,以掌為刀,力透指尖,如鬼魅般直直插入了用刀漢子的心窩。
掌刀從胸腔拔出時,那滿是血污的手指,滴血落地成花。
花錯看着場中突如其來的變化,劍眉越鎖越深。
邊上的花佳人突然問道:“阿兄,你說這些人什麼來路?看他們手上功夫,可都非泛泛之輩呢。”
花錯冷哼一聲:“需要這般藏形匿迹,八九不離十,就是有人接了那賺錢多,來得快的無本買賣了。”
江湖上的無本買賣,也不外殺人、越貨、黑吃黑這些勾當。
“那群蒙面人,應該是無右樓的殺手。”花錯繼續冷着臉道,“那個獨臂漢子,很可能就是李若書他們要找的溫南荇。”
花佳人擡頭看他一眼,平靜問道:“如果真是這樣,那你打算出手嗎?”
花錯搖了搖頭,看着不遠處搖搖欲墜的身影,神色複雜道:“怕是晚了。”
像是聽到他話語一般,獨臂青年身子晃了晃,終于‘哇哇’連着吐出幾口鮮血,頹然跌坐在地。
一直冷眼旁觀的灰衣人終于開口道,聲音沉穩有力:“好個直上九天攬群星的攬星劍法!自從二十幾年前,劍侯溫壅在無極島棄劍歸隐,江湖上已好久未曾見過這麼高明的劍法了。”他略頓了頓,接着道,“隻是可惜,這樣一套劍法,以後都見不到了。”
獨臂青年一開始就身中數刀,傷勢深重,剛才又拼盡全力斬殺二人,早就真力耗盡,此時幾口鮮血吐出,意散神馳,顯然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他跌在地上連喘帶咳了好一陣,才勉強回諷道:“可惜我溫某人好逸悖懶,平日裡隻喜風月不愛刀劍,連先父劍法萬分之一精髓都未曾學到,否則,怎麼輪得到你這樣藏頭縮腦的孫子來評判我溫家攬星劍法。”
灰衣人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許久,一字一頓道:“從揚州到汴京再到這漠北,你一路折了我樓中那麼多高手,臨死還殺了他們三個,能有這番悍勇,也算是條漢子,真是可惜了……”他長歎一聲,“罷了,你自己動手了斷吧。”
獨臂青年盤膝坐起,冷笑一聲道:“怎麼,敢接這殺人的買賣,卻隻敢用那下毒的陰招,不敢自己動手嗎?”
“溫南荇!我念你是小輩,欲留你全屍,你别不識好歹!”
溫南荇又咳出一口鮮血,嗤笑道:“别啰裡啰嗦廢話許多,若想殺我,來就是!”
驟然,灰衣人雙眼射出懾人的光芒,怒聲道:“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