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兄,這興慶府‘小劍神’是什麼來頭?我怎麼從來沒聽過。”花佳人枕在花錯肩上,興緻勃勃問道。
花錯語音平靜,不見譏诮惡意,仿佛評價一碗豆花是甜的鹹的:“劍神便是劍神,哪有什麼大小之分。”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或者他隻是謙恭呢?”
“你有心思在這裡瞎琢磨,不如好好想想,等下要添置點什麼。”花錯邊走邊輕聲交代着,“此去自在盟,恐還有段時間。這江南的天氣,忽晴忽雨,等下你列個單子……”
“阿兄,前面可是歸去來兮?”
花錯聽了,笑着道:“自然是喽,剛才看你聽得津津有味,若是不瞧上一瞧,怕是接下來幾天都要鬧小脾氣呢。”
花佳人:“……”
蘇城宣德街為商業區,面市建屋,間或夾雜了一些官衙院落,權貴府邸。
街上遍布鋪席商店,各家店鋪都打出了獨具特色的招牌,敞鋪面,開門窗,裡面商品密布,幹淨整齊。
剛近酉時,街上車馬擁擠,熙來攘往。
有推着裝茶湯、點心的車擔四處遊蕩的攤販;有擺攤算卦的術士正一邊唱着曲一邊推演周易;還有那緩慢規整的送貨四輪太平車,在喧鬧的長街中穩健前行。
絲竹管弦中,街中心‘歸去來兮’頭戴方頂樣頭巾,身穿紫衫的夥計,正在門口俯首躬腰的招攬賓客,從那珠簾半卷的門窗裡看進去,有腰肢如削的女娘,酥/胸半解,端了杯盞,對着那些貴公子、少年郎、生意人,或風流劍客,細語如呓,殷勤相邀。
耳鬓厮磨間,一場風月,無論調戲還是調情,都纏綿細膩,不露痕迹。
看來那老叟所言非虛,歸去來兮确實當得起‘在蘇第一’的雅号。
“這位客官,趕早不如趕巧,正好還有一桌空位,進來吃點?”夥計非常之殷勤有禮。
“小二哥,可有客房?要兩間。”
“有有有,正好兩間上房。不過那客官剛退的房,此刻還在收拾呢。”夥計躬着身道,“客官要不要邊吃邊等?”
花錯本來也覺腹中饑餓,當下便叫了點特色飯菜。等飯菜上桌當兒,花佳人壓低嗓音道:“阿兄,這歸去來兮還真不簡單。”
花錯剛剛端到唇邊的茶盞,又放了下來,好整以暇道:“說來聽聽。”
“你看這客棧,三樓相高,五樓相向。樓與樓之間,用飛橋欄檻,明暗相通,如此氣派,豈是尋常生意人家的手筆?再說這裡,光散鋪就有四五十副桌凳,樓上的雅閣怕是不下三十。”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然後繼續輕聲道,“還有那些點了十八仙的酒客桌上的器皿,酒缸、瓶、匙、碟,都是銀的。這一桌銀酒器,少說也要百餘兩吧?”
“恐怕不止呢,這樓不簡單,便是裡面的人,也個個來頭不小。”花錯向她微微一笑道,“坐在東首那一對孿生子,一個缺了左手,一個缺了右腿,便是那惡貫滿盈的‘天殘地缺’。那八位着青袍青帶,背懸長劍的少年,怕是昆侖八劍吧。那邊以茶代酒對飲的九指僧白眉道,是少林的戒嗔大師,武當的逢木真人。至于那幾個紫紗袍,白玉帶,同色抹額,繡‘滅世黑蓮’徽号的,正是近幾年風光無限的酩酊派門人。除此之外……”
“阿兄先别說。”花佳人笑意盈盈地截道,“咱們來賭上一賭,如何?”
“賭?”花錯側過頭看她,目光自有一番意趣,“賭什麼?”
“賭二埕十八仙!”
“怎麼賭?”
“嗯……”花佳人一雙清亮又略帶俏皮的眼睛一巡全場,而後目光一亮,“便那個‘小劍神’阿棄好了,第一賭他打不打得過那酩酊派弟子;第二便來賭賭他的來曆。”
花錯遊目一瞥大堂中央,淡淡笑道:“好。”
他又問:“第一局,你賭什麼?”
“我賭他打不過。”
“不!”花錯略長微翹的眼睫毛顫了顫,斜睇了阿棄一眼,冷然道,“他裝的。”
花佳人倒是奇了:“那小劍神看着高大,但腳步虛無,該是内力泛泛,下盤極不穩之故。另外,你看他明明佩着劍,但使出來的招式,隻見力不見巧,又不夠快不夠準。那個酩酊派門人,一雙筷子就能不費吹灰之力架住他的攻擊……看,又被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