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長街還是出腿,雙方瞬間過了幾十招。
每一招都是一次交鋒。不是柳長街的一腳被顔戟的劍擋住,就是顔戟的劍招被柳長街一腳化解,在一連串悶悶的碰撞聲響中,柳長街的腳踢出了一片殘影,而顔戟手中的‘白鸠’,則劍如其名,愈來愈白!
直到最後,劍身中部,隐隐透出一道詭異的扭曲的藍色,像極了青天白日中一瞬突兀出現、被電殛過般的流光。等到這道藍色由劍尾移至劍尖,顔戟借着和柳長街又一次劍腿較擊,手一松,白鸠如有靈智般,突然繞着柳長街的腿部轉了一圈,像是自己挽了一個淩空劍花,倒戳而上!
眼看這一劍就要戳穿柳長街下颚,就見他下身穩住步樁,上身一個大幅度側旋,避過這詭谲一劍。暗夜中,隻聽得‘叮’一聲金戈交鳴之聲,白鸠擦着柳長街的胸部劃過,居然濺起一陣星火。
顔戟一驚。
恰逢此時,白鸠一劍未中,又回到了他手中。他抓住白鸠的手腕一扭,劍走偏鋒,又一下斜刺而出。
但柳長街早顔戟一步,趁着他因為那一招突變,分了一絲心神時,先幾腳蹴出。
隻不過這一次,他縱身高高躍起,淩空飛踢。而後就在要踢中顔戟手中‘白鸠’劍身時,他腳尖突然一轉,自上而下勾住了白鸠的劍身。另一隻腳,則趁着顔戟來不及變招之際,‘啪’一聲踢中了顔戟握劍的手腕。
這一腳踢得極其精妙。
柳長街甚至準備好了聽那美妙清脆的骨折聲。
但,沒有。
顔戟并沒有被踢骨折。因為他在手腕被踢中那一息,趁勢松手,手腕靈巧地一轉,五指撮合成啄,在柳長街的腳踝處恰到好處地一啄。
與此同時,白鸠忽然鋪展開一片亮如水鏡的扇形劍影,劍氣自劍身中那道如流光一般的藍色中噴湧而出,陡然将之切割成了幾十、甚至上百把白中帶藍,鋒利非凡的刀扇,每一把刀扇都附了劍氣,以點到面,在夜空中四散而射。一陣唰唰唰連響中,顔戟面前的荒榛荊棘叢瞬間矮了一矮。其中一把帶着劍氣的刀扇,打在顔夷簡剛剛栖身的荒樹上,隻聽到‘轟’一陣巨響,合抱粗的荒樹,瞬間被攔腰斬斷。
冷月罩地,寒星在天。
四周畢剝燃燒的火把,在荒樹倒地,激起的遮天塵土中一陣急遽跳動,瞜火亂飛。光亮在這高起數丈的塵土裡忽明忽暗。
風吹郊野,如山妖吹簧,嗚嗚有聲。
等到塵土落盡,衆人隻看到那一叢叢被腰斬過的荊棘藜刺,荒榛蔓草,染血荒樹上,那一道道齊整如畫的切口。
荒野寂寂聲。
山風漠漠涼。
顔戟窄袖輕衫,身影翻飛,瓊質仙姿。身法又奇又快,攻勢又穩又狠,在光影中一時如青鸾攀松桂,一時又如白鶴翩跹。形色仙标無比但劍氣縱橫,劍意峥嵘。
他的劍法、身法、步法,均走得輕靈多變,随風不管拘的路子。幾者如五行相生,相輔相成。悠閑之中透着淩厲,倏忽之下又很森寒,煞是好看。
但隻有對陣之人清楚,這種好看,有多兇險。
和殘忍。
柳長街雖然避開了那陣刀扇,但沒來得及避開顔戟的一啄。
他悶哼一聲,身形暴退。
然後在顔戟一輪攜鋒帶刃,追擊如電殛的急攻中,柳長街雙袖倒卷而出,一路飛身急退。等他退至那被攔腰斬斷的荒樹邊上後,他尖聲長嘯,沖天而起,站定在樹根上向着顔戟厲聲問道:“顔家老二,你的劍法,誰教的?”
顔戟手中白鸠劍光一閃,收招收劍,淡淡道:“自然是家父。”
柳長街在樹根上扭了扭腳踝,冷笑出聲:“你父親雖然也用劍,但讓他名震天下,譽滿江湖的,是那一身磅礴渾厚,幾近天下第一的天幸功。還有以内息為引,可指東劃西任意發出,不沾肉身不觸萬物,就能殺人于無形的藥師佛指。若單論劍法,恐怕你都已經在你老子之上了。”
“顔大我見過,和你父親一樣,以内息和指勁見長。你們家那個小妖女,守阙那牛鼻子寵得很,特意給她創了一套鞭法。”柳長街的語音中有一種意味深長地探究,“你這劍法,融合了白發三千劍法的輕盈,太極劍法的繁複,還有掃徑尋梅劍法的精巧,甚至還有王式之那天下第一劍的大開大合,可說是集百家之所長了。”他疑惑更深,“可你們逍遙島,三島四卿八仙中,飲中八仙,是八個嗜酒如命的老酒鬼。剩下的,你們顔氏自家人就不說了。外姓的三位島主,石林島島主司燕飨出身苗族,擅用苗刀。鹦鵬島岑閑,使一對判官筆。百花島宋來去是三位島主中,外家功夫最弱,輕功最強的。至于四卿中,除了以劍術見長的‘疾風劍卿’郝鸾,其他三位在劍術上,也就精通而已,遠不是能融百家所長的大家。難道……”他不禁遲疑了一下,“是郝鸾?”
可還沒等顔戟回答,柳長街已自行連連搖頭,否認道:“不會!他要是有那能耐和天賦,就不會因為得罪了區區一個塗山老怪,就龜縮在逍遙島二十年,不敢出島一步了。”
顔戟在他探究的目光下,眼神中有一閃而過的志得意滿,他昂然道:“柳邪神似乎對我的劍法很好奇?”
柳長街點頭:“确實。”
“那不如,我們再切磋一二?”顔戟含笑望定柳長街,“柳邪神雖然腿上功夫造詣很深,但你的獨門絕技,是叫‘五聖刀’吧?”他眼中鬥志漸盛,氣概淩雲,“連烏林鸱鸮都無法詳細叙說的五聖刀,據說,每一個見過五聖刀的,都已死在了你手上。在下不自量力,倒也想試試,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能活着一睹這五聖刀。”
微霜月色下,明滅不定的火光中,柳長街臉上的面具,像是閃動着一種詭異又古怪,讓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想看五聖刀?那就要看二公子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