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顔夷簡一見這奇景,也着實吃了一大驚,她眯起眼看了一陣,而後眼睛越睜越大,“金、青、藍、紅、褐……”她一邊說一邊抓住顔戟的衣袖,心神激動地道,“二哥,這,這是不是就是柳長街的獨門絕技‘五聖刀’啊?”
“應該是的。”顔戟雙手合抱于胸,也睜大眼睛道,“原來這就是五聖刀!之前在自在盟,爹和幾位師父就曾說過,柳長街以腿上功夫見長,但其成名絕技乃是五聖刀。難怪剛才我步步緊逼,他都沒使出這一招,原來如此……”
顔夷簡也生感慨,發出一聲輕噓道:“遁物變人!原來五聖刀居然是幻術。”
“柳長街說柳家世代驅傩,先祖還曾入宮上壽,獲禦賜‘乾明大傩隊’稱号,若他所言非虛,那五聖刀是幻術倒也解釋得通了。”顔戟徐徐道,“《呂氏春秋》曾記載:擊鼓驅疫疬之鬼,謂之驅除,亦曰傩。從商周到前朝,每逢臘月,都有一系列傩儀。而到了本朝,門神、鐘馗、五方鬼使等取代了方相氏和十二獸,驅傩也從歲時節日的祭祀儀式,變成了一種消遣娛樂。既然是娛樂,以本朝趨崇奇術,使巧則驚人耳目的風氣,必定會加入一些驚險、刺激的手段。之前不是盛傳,京師那邊的道士,根據他們‘無中生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哲理創作了一種名為‘七聖法’的幻術?想必柳家就是為了豐富他們那傩儀的可觀性,在過程中加入了幻術七聖法,最終創立了五聖刀。”
“難怪……”顔夷簡一面颔首一面又忍不住問道,“二哥,既然五聖刀是幻術的話,那這五個童子豈不也是幻術。”
“不錯。”顔戟在經過之前的錯愕及驚歎後,又恢複成了他一貫笑容清爽,光風霁月的世家子弟樣,此時嘴角往上揚了揚,侃侃而談道,“但對于對戰時以命相博的人來說,恐怕很難一下子就想通其中關竅吧。再加上這五小童栩栩如生,行動自如,仿若真人,一般人很難完全忽略掉它們,而把全副心神放在柳長街身上。而隻要對方一分心,一失神,他的機會就來了。”
顔夷簡深以為然,但依然抱了一絲指望:“那得寶兒她兄長可還有勝算?”
“當然有啊!”顔戟失笑道,“正常的時候可能不好判斷。但你看他現在,滿心滿眼就隻有柳長街,一心就想把他戮于槍下,哪像個正常……”說到這兒,他忽然頓了一下,望着場中的神情開始凝重起來,“小剪子,我怎麼覺得花兄弟這樣子不像走火入魔呢。”
“啊?”
顔戟擰眉道:“你仔細看他……”
此時,無邊夜色,無窮荒野,無限殺意中,屍體躺了一地,火把也插了一地。危景影裡,參天古樹無風自動。
夜正濃。
夜正黑。
卻不知具體何時。
空氣裡除了爆炸後的硝煙味,就是濃烈到讓四周萬物噤聲的血腥味。
而場中花錯和柳長街等人的搏殺,已到了日月無光,觸目驚心的地步。
五童子是幻術,但那五道刀光卻真實的接近可怖:一時宛如靈蛇吐信,追嗜花錯;一時又如附骨之疽,不管花錯是閃、掠、騰、避、縱、旋,還是身形倏忽的前翻後退,它們都緊繞他周身,久久不落。
好像他身上有磁性一般。
花錯又一次倏然後翻,而這次,他身後卻已多了一雙腿。
——正是一直在外圍掠陣的柳長街,借着五聖刀纏住花錯之際,以一種極為勇猛、銳利、狡詐、歹毒的姿勢,無聲無息地沖殺了過來。
隻見他旋身飛起,雙腿淩空蹴出,一腳踢向花錯後腦,一腳踢向他的後頸。
他雖然之前被花錯傷了好幾處,甚至被挑飛了面具,但因未傷及要害,再被逼着使出獨門絕技後,就一直在等。
等一個一擊絕殺的機會!
而今終于等着了。
望着在冷月下,焰光中,花錯一晃又沒入頭發後,如雪玉墜入衣領,骨瘦風流,肌韻恰好的一截後頸。還有他随意紮起,如黑綢織翦的一握烏發,以及于夜風中飄然拂掠垂及後背的紫紗羅發帶……柳長街一張半爿年輕蒼白,半爿蒼老黝黑的陰陽臉終于露出了一種扭曲的笑容。
可惜沒有用。
因為花錯在後翻之時,直接将手中長槍往上一抛。而等他雙腳落地之時,他整個人忽然一折,一個大仰身雙手撐住地面,然後他也刷刷蹴出兩腳,迎向柳長街。
柳長街的暗算,快!險!
快如鬼影。
險中求勝。
花錯的反擊則猛!盛!
内力兇猛。
殺勢大盛!
兩雙腿在空中硬碰硬、勁鬥勁之後,隻聽‘格’一聲悶響,柳長街整個人倒飛了出去。而後,他發出一聲急嘯如虎的吼叫,嘴巴大張,又噴出一團火來。
祝融漲焰,燧象奔湧,火勢如刀勢,直沖花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