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宮有師三百,皆是列國昭著之賢,我學疏才淺,恐贻笑大方。”秦顯拒道。
學宮設木堂十二間,各以地支為序。晨課未至,二人所在卯舍此時并無旁人。
“獨學則寡聞,因而學宮方立組别。”裴衡再近一步,雙臂撐上秦顯位前木案,“求殿下教臣。”
秦顯乃先後嫡長,地位之尊僅在一人之下,甚罕受同輩如此冒犯。他側頭避視裴衡因俯低而敞起的衣襟,淡聲告誡,“裴三公子,你失儀了。”
一語方落,裴衡蓦然發難。
他出臂如電,并出四指直向秦顯右肩點去,正即觸時,腕間卻倏忽一痛,一聲令人齒酸的骨響随即接踵。裴衡似早有準備,他順着左腕的翻向旋身,另一臂則虎掏向前。
秦顯本欲以拿骨制人,豈想裴衡竟生忍腕痛,不妨之下被對方一掌摩過腰背。
指腹觸到預料内的洇濕,裴衡未及細感,腹部便已踹來一腳。
木堂四面以垂紗為窗,裴衡斜飛着撞入綠紗,然紗錦脆軟不堪其扯,一片裂帛音裡,裴衡滾進階外綠叢,沾泥的白袍壓癟了一株建蘭。
秦顯立在斷紗下,已是面寒如霜,“放肆。”
秦顯下腳極重,裴衡痛難起身,索性蟲趴在叢間,埋首細嗅起掌中摩下的涼濕,“血?”
此境幽雅,宮侍皆踮足輕行,兩人動靜甚響,一時注目紛沓。
秦顯在衆視間神情幾變,終是忍無可忍,喝令左右道:“裴三公子身體稍恙,将他請去岐黃殿,着太醫好生療治。”
宮中無密事,秦顯散學回時,連蒼便已知悉了晨間事。
天地間已無修士,列國威權漸越仙門,為協調二者逐交的權柄,大秦特立天一閣。連蒼既為太傅,又兼天一閣主,日間常有案務。
秦顯跪在書室,午陽自廊窗外瀉在他未及褪換的暗袍上,映清了其内透洇的赤污。他靜聆着耳畔朱筆沙沙,不知所思。
半晌,連蒼擱筆合冊,理衣起身,“戌時在暗室等我。”
長明宮主殿下辟有暗層,原為險時避難之用,連蒼居來後,見其私密隔聲,便将此設作修煉懲誡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