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風橫暴,周遭霎時草倒人傾。
法訣是武修必修,裴衡認出破相訣,揚手示意衆人稍安勿躁。待秦顯收勢,才又兩步靠近,“殿下。”
崔承剛被藥箱絆倒,在地滾了一頭葉芽。南鴻抻他起身,催促道:“速速診。”
彎腰撿起脫手的脈枕,崔承提袍上前,三指壓上秦顯脈門。細摸須臾,他臉色微變,剛欲開口,猝然間眼前一紅。
人處幻覺時神思迷蒙,無法明辨真虛。然秦顯先啟劍陣,又掐法訣,眼下情境卻絲毫未變,便唯剩一解。
此方人間界神通千百,可移山填海,引風行雨。
然天地終有道,萬物皆受規束,重生術委實天方夜譚。但鸩毒滋味猶新,容不得秦顯不信。
連蒼适才種種有了解釋,秦顯神魂俱震,喉頭微腥,向前噴出口血。
衆人驚呼,崔承雙腿一軟,被吓得摔跪在地。
“殿下!”裴衡離得最近,猝不及防被澆了半身猩紅,他攙住秦顯前傾的半身,見崔承仍在怔愣,一把薅過青年後領,“殿下這是怎麼了?”
崔承入岐黃殿年頭尚短,僅是低銜太醫,因性軟人懦,常受排擠欺負。此刻被裴衡貼面急吼,一時六神無主,話語未飾便已脫口:“六殿、殿下脈象混亂,有走、走走火入魔之兆。”
“什麼?!”南鴻大驚。
裴衡深呼口氣,勉力維持鎮定,轉手将崔承扔向散在旁側的藥箱,“藥。”
“對對對,拿藥。”崔承在堆散的瓶罐裡瘋扒,很快找出一隻瓷瓶,“樂府清平丹,有舒胸順氣之效。”
裴衡伸掌接過,率先嚼了幾丸,驗認無毒,才倒在手心。
裴衡将秦顯引離衆人,又出言使郎衛退避,方緻此番禍事。南鴻不信他,于是擡指截下藥丸,又吞服驗過。
藥瓶掌寬,所盛本不多。裴衡倒晃着瓶身,将僅剩的兩顆捧上,“殿下,先吃了它。”
春和景明,裴衡滿頭塵灰,身軀背逆雲天而跪,一臉心憂。秦顯在鼻間藥香中擡首,看清了少年掌心的細紋。
秦顯發呆不動,裴衡心急如焚,正要再勸,耳畔卻驟然升起一陣低笑。
秦顯性斂,喜怒罕形。自裴衡初見他,便覺此人像極長兄窗台陳置的木雕小偶,不悲不動,不恨不求。二人相識日長,裴衡從未見他如斯開懷,以緻竟不知,秦顯竟生有酒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