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逾四更,萬物皆息。夜霧恍如雲霾,視野朦胧不明。守在寝殿的郎衛隻聞有足聲忽響,随響轉頭時,人已至近前。
來人披袍敞懷,烏發及股,如似某卷志異内所描魑魅仙,飄逸神飛,仙魔兩相,妖妖不似人間物。
諸個郎衛一時看愣,揖行得參差各自。
秦淇并未在意,見四下并無異況,不禁自歎杯弓蛇影,轉身便要離去。
就在這時,阖緊的寝殿内蓦地傳出一聲怪響。此聲極淺,一觸即收,像是有人以指叩擊在某類薄窄的兵器。
秦淇一凜,猛然頓步回身。
郎衛毫無所覺,見青年離而複返,疑惑詢道:“三殿下?”
示意幾人噤聲,秦淇悄步靠近門扉,附耳再聽。然殿内卻重歸阒寂,仿佛方才怪聲僅是他身心疲累下的幻聽。
郎衛一頭霧水,又不敢貿然相擾,隻好閉口戍立,情境一時凝滞。
不安感愈發強烈,秦淇稍作猶豫,還是擡掌推開了殿門。
月色昏朦,殿内燈燭俱熄,秦淇左目曾被流矢擦傷,于暗中難以視物。他從宮婢掌中借來黃燭,隻身提腳跨入。
率先入目的是三兩斜倒的郎衛。
點燭如豆,隻堪照明身周尺方之域,秦淇蹲近察看,見幾人衣袍淩亂,但并無破損血迹,胸間亦起伏如常,約是受擊昏厥。
猝然,又三下短促的怪響在耳畔爆開。無木阻隔,響聲清徹,秦淇輕易辨出了此聲來源。
秦人好樂舞,秦顯亦極擅曲樂,然邊地寒苦甚少絲竹,遂常彈劍作曲。其曲聲似鳴築,濤濤似戾,衆将甚愛。
此刻聲響,正是劍曲。少年似已生疏此技,曲聲滞澀,像在試音尋調。
冷汗自額頭悄聲滑下,水窪般堆集在秦淇外露的頸窩,又随他直身的動作而摔碎在地,發出幾音“啪嗒”,如若劍曲的伴和。
秦淇循着聲音的來處蹑腳緩行,試探着輕喚:“阿顯?”
彈劍聲一頓,繼而低響起人聲,“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