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姚威大驚,慌忙跪求道,“殿下病痛未愈,虛衰體弱,豈受得住如此重責,陛下三思啊。”
八十杖,不至筋折骨斷,足以皮傷肉綻。遊神祭将至,秦顯委實無閑休養,隻好請饒,“陛下禁令,臣不敢輕違,然救人如救火,請陛下體諒。“
秦顯冒雨騎馳來,靴袍俱濕,頗顯狼狽,秦琰撥了撥他濕碎的鬓發,故意為難道:“既有求,怎還這般稱呼寡人?”
雪融風歇,時移世易,秦顯對他已無怨憤。隻是前塵路遠,還未習慣,尚不熟稔。
默然俄頃,秦顯略顯生澀地開口,“......求父皇輕恕。”
“難得。”少年言辭切切,熨帖而順耳,秦琰歪歪嘴,忍俊不禁,“也罷,便饒你減半。”
秦琰訓子,一貫過重罰,功重賞。前歲秦彧宮宴醉酒,誤将千色苑付之一炬,秦琰聽之甚惱,使人将其捆入永巷,日日亂杖痛打。現今秦顯公然抗令,此懲委實開恩。
“臣謝恩。”秦顯伏身叩首。
宮侍一番置弄,又阖緊東窗,便魚貫而出,秦顯亦随姚威退下。
武修耳目靈通,故此禁宮建材多用隔音木。秦琰盤膝回案,耳畔雜聲已寂,唯剩燭花輕綻,噼啪微響。
少頃,殿門再度開合。秦顯扶借着姚威的肩,踉跄入内。
鮮血浸透衣袍,濕膩地黏着開裂的皮膚,摩擦間,激痛陣陣,秦顯繃腿肌肉,仍疼得渾身虛軟,幾乎跌跪到秦琰案下。
梅熏雅淡,甜腥馥馥,姚威掏出方錦帕,默默擦起地上的雨漬與血痕。
秦琰肘支着頭,一手在案帙間翻尋,須臾,抽出一卷鹿皮,“恤民之患,除民之害。今夜平息妖禍,你當屬首功。”
“這是杜應鱗新呈的輿圖。”秦琰将鹿皮展開,抛丢到少年膝前,“寡人觀魏郡丘山之北,富饒甯泰,有良田萬頃,千川層疊。待靈煙節後,寡人便将此地賜封予你。”
輿圖繪制明晰,注腳周密,秦顯撐臂拾起,眸中浮起錯愕。
茶液浮蕩,沁香醒神,秦琰端起案上惟剩的紫玉煙盞,淺啜一口,接着說:“學宮慣好坐而論道,你已至舞象之年,也該踐習些民政。”
“陛下賞罰分明,臣心敬服,然皇子及冠賜封乃祖制,請陛下從長計議。” 将輿圖卷攏,秦顯心念急轉,“陛下若要賞,臣有一請,望您成全。”
“說說看。”秦琰慢搖紫盞,神情未變。
餘痛難耐,秦顯雙臂撐住地,強抑喘息,“妖禍蔓延,子民惶惶,臣雖樗栎,幸有一二武勇,願出宮旁佐三哥,略盡綿薄。”
秦琰低笑兩聲,剛欲張口,突然,外間倏忽傳來一聲重響,聲比驚雷,竟像是有人奪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