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阙微微詫然,腳下稍稍松了力,“是誰指使你傳信?”
“......我不能說。”越戬半張臉浸在血漿裡,聲音有些含混,“我若說了,會被......他們打死。”
“呵。”李阙斜了斜嘴,掏手取出符牌。
符牌掌寬,正篆密文,背盤青獬,越戬常混街肆,對它再熟不過,“你是廷尉府的人?”
“大秦律令,重罪連坐。”李阙撇過頭,掃向茅屋西牆下的條條草席,語意昭然,“一人死,或全部死,你選。”
月露西天,光線愈加晦暗,越戬瞪着墨青的獬豸,雙瞳恐懼地左右遊移。
越戬初至昭陽,時逢梅雨,他抱着幼弟藏在狹巷角,彼此依偎着發抖,像兩隻被澆透的瘦鼠。
某刀客恰而途遇,心起憐憫,從此,茅屋裡又多了兩外鄉流乞。
平初初年,各郡馳援朔幽兵事,糧缺價貴,饑者如蟻。仰賴賒賞者無以為繼,為求苟活,越戬又成西市小賊。
而賊偷難當,脫逃便罷,若被人察覺逮出,輕則受打,重則送官。越戬初番失手,便被廷尉府抽爛了雙腿。
闆杖掄砸的悶響猶有餘聲,越戬下意識掙起,然腰背早被踩實,他小幅扭着,好像釘在砧闆的扁魚,正在刀下顫然待宰。
越戬軟了态度,“大人、大人饒命。”
“招。”李阙警告般掰着人的斷腕,“敢有虛言,剜舌跺腳。”
“啊——大人别,我招。”生折肉骨,越戬痛得痙攣不止,喉嚨被生生逼出了泣音,“是唔、是魯——”
“嗖嗖嗖嗖嗖——”
金镖裂空,發出尖刺的爆鳴。李阙臉色一變,速然收腳轉臂,揪着越戬雙腕将他甩向牆角。
下一瞬,草屑嘭濺,五道尖镖齊嶄嶄沒入塌席,僅餘外一排镖尾細羽,在亂塵裡蛇信似的嘶嘶顫響。
屋頂蔽雨的油布猝然四裂,一人足尖倒勾殘梁,吊蝠般懸蕩而下,手腕輕抖,又三镖襲出。
金鋒墜尾,神如速電。李阙矮身抓了把地灑的銅錢,銅金相撞,迸起數點火星,終映清了紗绡裡的惡客。
她,青簪绾着九鬟髻,一襲雪袍搭赤笠,細頸瘦背,纖腰窈姿,飄飖兮若振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