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了。”秦顯在側目睹,忍不住說,“刁民搶魚,奸商搶客,依律盡應受懲。你既為北軍軍候,因何見罪不阻?”
“我知錯了。”裴衡撓頭笑笑,神情羞赧,“學長饒我這次吧。”
燈火熒煌,秦顯鞭馬回身,瞥見了少年頸側新添的笞痕。
裴衡性情嶙峋,昨拔夫子須,明踢誓師台,視規法于無物。今朝郊獵,秦顯見人行動有滞,便知曉他又遭懲戒。
秦顯收轉眸光,“下不為例。”
市集喧嚣,人煙火盛,秦顯着丹袍,騎白馬,随流慢行,明燈照透薄帷帽,在他面頰落下波瀾的流影。
裴衡側盯着人,倏爾心頭一悸,起了妄念,“我幼時總愛攀高,一日偷登章華樓,見群鳍卧檐,蔚然大觀。”
“現下魚肉在手,正适合登樓喂祀。”裴衡提缰挨近人,直抒胸臆,“我想邀學長同去。”
魚腥侵近鼻腔,秦顯蹙了蹙眉,拽馬避遠,“我尚有師課待習,你自去吧。”
“人間一場,課需勤學,歡亦當盡興。”裴衡拉缰又近,趁街衢雜嚷,細指一曲一收。
秦顯隻覺腰下一輕,倏然内,羊脂佩玉已落人手。
裴衡腿夾馬腹,縱騎穿出,蹄音噔噔,衆人呼罵,滿街燈影被搖亂。繁攘間,少年蓦然回首,笑顔熠熠,“您說對否,學長——”
兇徒揚塵走,同伴卻仍駐原地,衆目相繼轉向秦顯。
灼熱騰起,自頸項直漫顴骨,秦顯凝滞半晌,終在四遭的蛐蛐聲裡着了惱,循着裴衡馳出的隙道,策馬追上。
兩騎前趕後追,掠過绫羅街,向西折入章華樓。
苑生蔓草,苔侵石甃,蟾光鋪落琉瓦,将它顯照得愈加脫色。裴衡下馬翻過斷垣,熟稔地跳窗入樓,踩梯而上。
坊路跑馬不便,秦顯追抵時,裴衡已攀近頂。他索性蹬鞍躍起,以指抓檐,自外借力騰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