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珩回到府邸,先去書房洗去身上的血腥味,才去見鐘琦央。
推開門,依舊看到鐘琦央拿着古籍,專心緻志地研究香料。
謝清珩見狀有些無奈:“還在糾結店鋪的事?”
鐘琦央頭也沒擡:“是啊,你有沒有認識的香料大師?”
謝清珩仔細想了想:“我去幫你打聽一下。”
鐘琦央說了聲謝,把精力放到研制香料上。
謝清珩很不喜歡鐘琦央這點,他希望鐘琦央把自己放在首位,而不是為了一些零碎瑣事忽略他。
謝清珩從鐘琦央手中拿過古籍:“我有事跟你說。”
鐘琦央本來有些不滿,但看謝清珩鄭重的模樣,神色也變得嚴肅:“怎麼了?”
“你上次去鐘府拿回嶽母遺物時,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鐘琦央一下被問懵,認真回想:“沒有啊,留在鐘府的隻有零星幾人,不過這也正常。”
鐘府即将被抄家,簽了賣身契地仆從想着出路,隻是短工的仆從也早就跑路,隻剩下幾個忠仆守在宅邸。
謝清珩也不失望,隻是道:“我明天要去死牢見鐘家夫婦。”
鐘琦央瞪大眼睛:“你去見他們幹什麼?”
“如果那具屍首真的是鐘敏福,我懷疑他因為手中握有永定侯把柄,才被……”
從京兆府出來,謝清珩一直在思考,為什麼隻有那具屍體生前遭受折磨。
唯一的可能就是,兇手想從那個人口中撬開什麼。
已知賊人是永定侯派來的,假設屍首是鐘敏福,那現在唯一知曉事情真相的隻有鐘家夫婦。
鐘琦央沉默片刻:“可他們會說嗎?”
鐘敏福已死,他們被判了死刑,鐘家算是徹底沒落,他們還會說出實情嗎?
“先試一試再說呗,我就不信,他們不想為兒子報仇。”
“央央,你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謝清珩遲疑地望着鐘琦央,有些把握不了鐘琦央現在的心态。
鐘琦央沉默下去,她對鐘家夫婦的感情很複雜。
遲疑許久才緩緩點頭:“我去。”
死牢内一片昏暗,牆壁上的火把帶來微弱的光線,也照亮牆上厚重的青苔,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潮濕腐朽的味道。
每間牢房狹小逼仄,手腳上帶着沉重地鐵鍊,謝清珩牽着鐘琦央進入牢裡,心裡就有些後悔,害怕鐘琦央被吓到。
“要不你先出去,我自己進去審問就好。”
鐘琦央緊緊握住謝清珩的手:“你第一天認識我嗎?我膽子才沒那麼小。”
說着,鐘琦央主動走到前面,謝清珩隻好跟上。
再次見到鐘父,鐘琦央有些不敢認。
在她的記憶裡,鐘父始終是一副文質彬彬,一心隻讀聖賢書的文人。
眼前這個面容枯老,手腳被鐵鍊束縛的人,讓鐘琦央感到陌生。
帶他們進來的衙役不耐煩的敲了敲門,朝裡面喊道:“姓鐘的,有人來看你了。”
關押在這裡的囚犯都是被判了死刑的,平日裡除了送飯,衙役不會跟囚犯産生交集,更别提去記囚犯名字。
牢房裡面的人仿佛沒聽到衙役的話一般,一動不動。
衙役不想得罪大人物,從腰間拿出佩刀,打算威逼,被謝清珩攔住。
“你先下去吧,我想單獨跟這個犯人聊聊。”
衙役聽後把抽出的佩刀塞了回去:“小的就在外面等着,大人有事吩咐一聲就好。”
“多謝。”鐘琦央朝衙役塞了塊銀錠,随後把目光放在鐘父身上。
衙役離開後,牢房内隻剩呼吸聲,三人誰都沒有開口。
最後,還是謝清珩率先打破沉默:“鐘…大人,我想問您一些事。”
牢裡的人依舊一動不動,仿佛沒聽見一般。
鐘琦央看不過去,直接道:“鐘敏福死了。”
這下,牢裡的人終于有了反應,緩慢轉身移動,視線落在鐘琦央身上。
因為許久未說話,嗓音格外沙啞難聽:“你說什麼?”
“我說鐘敏福死了。”
鐘琦央面無表情複述一遍。
鐘父眼眶慢慢濕潤,淚珠滑過蒼老的臉頰,落到地面。
鐘琦央給謝清珩使了個眼色,示意輪到他出場了。
謝清珩深吸一口氣:“我們懷疑兇手是永定侯,鐘敏福手裡可能握有永定侯的罪證,并且拿來威脅永定侯,所以永定侯一氣之下……”
鐘父聽後一個勁流淚,搖頭否認:“不可能,不會是他。”
“為什麼不可能?你跟永定侯合作那麼多年,想必也了解他的性格,應該知道對他來說,殺一個不算什麼。”
鐘琦央接着刺激道:“而且我了解你和鐘夫人,你們為人謹慎小心,心腸又小,跟永定侯合作那麼久,手裡不可能沒有他的把柄,在之前審訊時,之所以沒有拉永定侯下水,就是顧及鐘敏福吧。”
謝清珩接着道:“我查過探訪記錄,這次你們被捕入獄,永定侯雖然沒來看過你們,可永定侯夫人的哥哥來過,想必是幫永定侯傳話對吧?”
一句接着一句,刺激着鐘父的大腦,鐘父雙眼猩紅,瞪着兩人:“你們确定嗎?”
待在漆黑的牢房裡久了,鐘父的大腦變得遲緩,見謝清珩點頭,心裡充滿恨意,盯着謝清珩一字一句道:“你父母的死不是意外,當年你父親有望跟永定侯争奪世子之位,永定侯害怕世子之位被奪,在你父親外出時,在馬車上動了手腳。”
謝清珩聽了鐘父的話,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他對父母的記憶很模糊,隻知道他們在他小時候逝世,可具體怎麼死的,沒人告訴他。
小時候他聽閑言碎語說是他命格太硬,把他父母克死時,心裡難過許久。
現在一個人突然跟他說,他父母的死不是意外,而是被自幼視作長輩的大伯給害死的。
這些消息讓謝清珩一時難以接受。
鐘琦央也被這些消息砸懵,但很快反應過來:“你有什麼證據?”
鐘父扯了扯嘴角,望着鐘琦央:“我能發現這個秘密還得多虧你母親啊。”
鐘琦央也疑惑起來:“這跟我母親有什麼關系?”
“你母親生前跟謝清珩母親是好友,謝清珩父母逝世時,我和你母親去侯府吊唁,你母親察覺出異常,讓我去調查,可惜沒調查出來,你母親就病逝了。”
鐘父嘴裡說着惋惜,面上卻流露出笑意,看的鐘琦央作嘔:“你就拿着這個把柄威脅永定侯?”
怪不得永定侯會跟鐘父這個五品小官扯上關系,她原先以為是因為她嫁進永定侯府,現在看來,完全不是。
鐘父眼神變得兇狠:“可我沒把這個把柄告訴敏福,永定侯為什麼會殺他?”
沒人能解答鐘父的疑問,謝清珩和鐘琦央見從鐘父嘴裡問不出什麼,也打道回府。
“你怎麼想的?”鐘琦央看着謝清珩的臉色,小心問道。
謝清珩露出一抹苦笑:“慢慢查呗,如果是真的,我不會放過永定侯。”
之前謝清珩隻是為了秉公執法,順帶報複永定侯當初在分派官職時給自己使的絆子,可現在得知自己父母的死竟然跟永定侯有關,呵。
謝清珩臉上劃過一絲狠厲,但很快消失不見:“央央你呢?見到生父會不會傷心?”
鐘琦央毫不在意:“你忘了,他早跟我斷親了,我怎麼會為一個陌生人傷心。”
兩人說說笑笑,都選擇把哀傷留在心底,用微笑面對對方。
翌日,鐘琦央用了早膳後,拉着碧玉來到郊外。
美名其曰出門放松身心,整天悶在香料堆裡,鼻子有一天會壞。
微風吹過,呼吸着綠草帶來的清新,看着藍天上五顔六色的風筝,鐘琦央有些惋惜謝清珩今天上值,沒辦法跟着一起來。
憂桑轉瞬即逝,鐘琦央眼尖發現前方不遠處有個老婆婆擺攤,頓時來了興緻,拉着碧玉來到攤前。
“婆婆,這個風筝怎麼賣啊?”
鐘琦央指着攤上的蝴蝶風筝問道。
老婆婆臉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見有人問價,慢悠悠伸出五根手指:“五十文。”
“什麼?五十文?你這不過是普通的風筝而已,畫工材質都很一般,憑什麼賣五十文!”碧玉氣鼓鼓地看着老婆婆,覺得本來和藹面善地笑容,此刻也變得猙獰起來。
老婆婆不為所動:“這附近就我一個攤子賣風筝,夫人要是不滿意,就去集市上買吧。”
這裡是郊外,最近的集市也得三四十裡路,一個來回,天色已經晚了,這是吃準她們非買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