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靈已知蕭雲征暫無婚配親事,心中略安穩些,照例按着輪值順序到欽天監做她的靈台郎,蕭雲征先前說讓夏靈成為他的棋子,這許久倒也沒吩咐過什麼事。
聽聞當今聖上對公主婚事早有準備,隻待她的如意郎君,因此婚期也趕得緊,不到一月光景,夏靈就迎來了請帖上的日子。
果不其然,蕭雲征在宴請前幾日便又親自到住處來尋過夏靈,将酒宴基本禮數都講一通,末了還在皺眉苦思,似乎生怕自己遺漏什麼。
“官場複雜,這等盛大宴席更是一灘渾水,底下暗流湧動。”蕭雲征囑咐,“你見機行事。”
“那,”夏靈心裡對蕭雲征存了别的心思,見縫插針道,“我能與侯爺同行麼?我隻怕自己出錯。”
蕭雲征輕笑:“倒也不必如此緊張,姑娘新官上任,想必前輩顧及臉面,不會過多苛責。你若實在擔憂,當日随我同去就好。”
夏靈計劃得逞,揚眉抿唇甜笑:“謝過侯爺!”
公主婚期當日,滿城同慶,赤色若霞光,賓客往來如魚龍。
黎莺莺連語祁如何接親如何拜堂,夏靈是不得而見,她隻有到了晚宴時分才随着蕭雲征一同入了宴請,百官各個面上挂笑,滿嘴阿谀奉承。
夏靈一時失措,蕭雲征身份顯赫又惹得衆人前來寒暄,她更覺張口難言,好在一旁落座的桌椅上,坐着位不太熟的人。
“夏靈。”
她扭頭望去,竟是嚴監正。
沒想到在欽天監裡看起來萬分嚴肅的老爺子此刻卻顯得和藹許多,招呼着她坐過去,将酒桌上的同僚都認一認。
上司相邀,夏靈不好拒絕,完善的計劃都泡了湯,隻好回頭望了蕭雲征一眼,朝着酒桌走去。
夏靈入座閑談,嚴監正卻沒勸她飲酒,似乎多年難得久旱逢霖一般,向周遭介紹起夏靈來。
周遭皆是些沒見過的前輩,聽嚴監正所言,大約是他當年中舉得官時的同僚,如今各自在京城為官,事務繁忙,若非此等重大宴席,鮮少得相見。
夏靈一一行禮,座上官員也不擺架子,倒是聽起嚴監正的慨歎:“欽天監靈台郎的空缺總算補上,人才難得啊……”
“監正謬贊了。”她客客氣氣地自謙,卻實在沒什麼心思陪着前輩憶往昔,畢竟他們說的前塵往事自己聽不懂,而夏靈此番前來,可是背有任務在身。
人頭攢動,往來如雲。一盞又一盞的燭火照得黑夜似白晝,來往人群觥籌交錯,熙熙攘攘的交談叫她看不見聽不清,左左右右巡視幾輪,也對不上那雙明亮鳳眼。
真叫人心煩。夏靈癟癟嘴,低頭吃了一筷子炖菜,忽然聽得“砰!”的一聲,衆人目光望去,原是哪位侍郎醉意熏熏險些摔倒在地,惹來陣陣哄笑。
這一下似乎連皇帝都被引去目光,指着大笑幾聲,卻不怪罪,隻叫他們盡情享樂。夏靈這才瞧見蕭雲征同郭尚書廉親王那些高官王爺一同坐在聖上身旁的位置,好一個三足鼎立,看似言笑晏晏,但隔着幾桌子人夏靈都能感覺到暗流湧動。
“說到你這欽天監,上一個監正還是——”
“欸,李兄喝多了!”嚴監正似乎聽見對面的李參議言多,匆匆打斷,“吃口肉羹吧,免得一會兒吐個天翻地覆。”
“嚴兄這是什麼話?我李某人酒量好得很!”李參議好像确實還有幾分清醒,沒被輕易地轉移話題,“你那欽天監的鎖龍台,可有跟夏靈台說說?”
鎖龍台?夏靈那原本還粘在蕭雲征身上的眼睛一下轉了回來,仔細觀察了嚴監正的臉色,好似不算太壞,也顧不得其他,小心道:“沒有。我隻聽趙平兄說過幾句。”
“趙平。他說了什麼?”嚴監正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夏靈便老實回答:“說欽天監和蘭台之間有個地宮,地宮裡是鎖龍台,底下鎖着龍脈。”
李參議聽她說完不禁大笑:“就這寥寥幾句?嚴兄,你還是同夏靈台多說些吧,否則……”
他們幾個說話好像來來回回打着啞謎,隻有自己人清楚,夏靈卻怎麼也聽不明白。
“也罷,都是宮中傳聞,你早晚會聽過。”嚴監正大概也沒打算藏着掖着,松了鎖緊的眉頭,歎氣道。
這下酒桌上的官員開始七嘴八舌地補充起來,根本輪不到嚴監正親自訴說了。
李參議第一個開口:“我猜那底下确确實實埋有龍脈,否則為何會在雷鳴暴雨之時,從鎖龍台處傳來陣陣低吼,真似巨龍吟叫。”
何少卿也接上李參議的話音:“不僅如此啊,盛夏三伏暴雨連綿時,鎖龍台還會冒出怪味,就好像……海裡的魚被撈上岸暴曬三天散發出的腥臭味。”
“正是正是啊,太上皇讓位與當今聖上之前北境寒山玄水處曾有墜龍傳言,我在玄水縣任職時就聽當地村民說,墜龍也是這般腥臭撲鼻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