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征聽出夏靈語中顫顫發抖之意,不禁輕擰眉頭,追問:“祭祀是何意?”
夏靈撇過頭去,馬車搖搖,眼神也随之晃,她竭力對上蕭雲征的眼。
“恐怕所謂水患,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其中奧義說來話長,車上又是噪音頻仍,蕭雲征隻好喚葉頃早些找個僻靜住所安頓,尋間好說話的廂房。
葉頃應了一聲,不多時便在官道山腳處尋着一家客棧,瞧起來不算豪華氣派,但掌櫃跑堂皆是當地鄉民,想來說話也自在。
夏靈一個起身就鑽進廂房内,等着跟在後頭的蕭雲征,好不容易待他進房閉門,才掏出那本藏在心口的冊子來。
客房也一如客棧那般簡樸,好在床桌茶水一應俱全,夏靈坐在茶桌旁攤開那本書冊,緩緩道來。
“不知你可曾聽聞,古時聖朝曾有生人祭祀之禮?”夏靈算是咽了咽唾沫,才張嘴說道。
蕭雲征颔首:“略知一二。”
“我同你說過,那本豢龍冊上說,我們夏家祖先就曾在夏朝為帝豢龍,故而得賜夏姓,延續至今。”
“其實……祖先當年豢龍并不像現今世人所認為那般,将真龍視作天命,高高在上,怒不可觸。”
“當時龍群之間就像人群一般,也分高低貴賤,有的是仙君祥瑞,也有的……被視作牲畜,任人宰割。”
“而祖先豢龍大任其中一事,便是将畜龍獻上,與生人一同,作為王朝祭祀之禮。”
豢龍一事本就超出了蕭雲征的想象,夏靈這麼絮絮叨叨一頓唠,更是聽得他垂頭低眼,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揉着眉心。
夏靈一見他這樣就喪了氣,臊眉耷眼地趴到桌上:“我就知道你不信。”
“我……”蕭雲征望見她垮下的嘴角,差點兒要不顧事實違背心意,說出句“我信”的诳語來,還好他不是什麼修行之人,否則豈不是犯了大戒。
百般輾轉之下,蕭雲征唇舌間的話語同牙齒打了萬回,才吐出話來。
“我不太懂。”他誠懇道,“你說與我聽。”
既然蕭雲征放了話,夏靈也顧不得他這句裡幾分真心,繼續講道。
“古朝祭祀,也有許多講究。祭祀時辰,地點,祭品數目,祭司做法,都有十分詳盡的要求,若有差池,便可導緻天神降罪國君,遷怒王朝。”
“而我方才細細看過知府交過來的冊子,其中人數、時辰、方位,加之本年天幹地支來看,皆與豢龍冊上所言的祖宗祭祀之法一一對證。”
蕭雲征這下恍然,即便他仍是對夏靈口中那般千百年前的傳說将信将疑,但難保後世之人信以為真,也不免從骨縫裡生出絲絲寒意來。
“所以你才猜想,水患并不是什麼天災,”蕭雲征低聲道,“而是笃信者刻意為之的人禍。”
夏靈點點頭,也不曉得這蕭雲征臉上是何神色,信是不信,也不由她說了算。
于是她又開口,給自己先前信誓旦旦的語氣打上注釋:“不過我也沒什麼證據,不曉得此事背後與誰想幹,祭祀又是為了何事,隻得……當做個猜想。”
語罷她随手行了個不大标準的禮,瞧起來還有幾分流裡流氣,也不知是不是夏靈混迹災民之中好些日子,跟什麼人學的。
“侯爺您自個兒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