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山礦區所産乃是鐵礦,按理說所有礦産皆歸于朝中所有才對。
“據本侯所見,天蒙山礦産可不多。”
那為何又需要源源不斷地輸送勞力礦工過去呢?夏靈見元照那低沉的臉,不禁覺得膽寒。
至于真相如何,恐怕還需他們親自去一趟天蒙山才得知曉。
隻是現下救災未果難以脫身,抓捕元照恐也打草驚蛇,不得速速趕往天蒙山去,若幕後者早聞風聲加以掩飾,等他們再趕到天蒙山時,估計已經晚了。
元照接下來也沒再抵抗,老老實實地将自己作案過程一一說清,與夏靈推測所差無幾。
葉頃也在元照住處搜出幾封來往的密信,元照本想燒掉,又怕指使之人翻臉不認賬倒打一耙,于是偷偷留下幾封作為要挾證據,沒成想最後卻成了自己的罪證。
蕭雲征接過翻了翻:“吳侍郎,郭尚書的黨羽。”
元照既然已供認不諱,餘下如何判案如何處決,蕭雲征也盡交于新上任的知府,不再由他們過問。
眼下要緊的是……
待回到酒肆,夏靈将眼下要緊之事通通說了,蕭雲征皺眉,卻道:“無妨,清淤救災已到尾聲,大可移給知府交辦。你隻需将此次水患災情與赈災結果一一記錄,我們回朝上報便是。”
“那天蒙山……”
“我早時從軍,仍有舊部駐紮天蒙,”蕭雲征的回答倒讓夏靈松了口氣,“至于礦區究竟如何,即可先前探清。”
夏靈原先還緊張兮兮,心想晚一步便是棋差一招,到時候若是郭尚書廉親王什麼的倒打一耙,他們要如何應對?
好在蕭雲征大小還是個侯爺。她不禁喜滋滋地歎息,雖說這人平日裡趾高氣昂,但在這些危機關頭,還是有不少用處的嘛!
難怪蕭雲征當時也要拿一句“送你上青雲”來作誘餌,原來站在青雲端,便真能攪弄風雲,指點江山。
“想什麼?”夏靈隻不過稍稍愣了一會兒,蕭雲征就瞥過眼神來問。
還當她是幾日奔走中了暑熱,此刻懵懵懂懂,怕不是下一秒就要昏倒過去。
因此還難得好心,倒了杯清涼茶水移過,青雲端的侯爺還有這般宜室宜家的時候,罕見罕見。
“方才還火急火燎的,”蕭雲征見她還不做反應,笑道,“如今卻成呆頭鵝了?”
夏靈可以發呆,卻聽不得蕭雲征唇齒間的調笑嘲弄,當即回過神皺了眉頭嗔怪。
“什麼呀,我是聽了侯爺安邦定國的雄才大略心下安定,你卻要取笑我呆傻不成?”
“哎呦哎呦——”她拉長了聲音,陰陽怪氣地感歎,“當真是好心不得報,六月飛雪冤!”
蕭雲征見她活靈活現,全無中了暑熱的疲倦憊懶,眉頭不自覺地舒展開來,擡手輕輕吹散面前茶盞上的浮沫,低聲道一句:
“油嘴滑舌。”
夏靈自然更是聽不得這些的,像受了天大委屈一般,蕭雲征四個字她說了四百字來辯駁。
比如她怎麼是油嘴滑舌呢,她可是發自肺腑,由衷景仰——至于這話中究竟幾分真假,連她自己都不得而知。
蕭雲征就懶得分出功夫來分辨,反正心悅的姑娘樂意甜言蜜語地糊弄,左一句侯爺,右一句大人,旁的官宦商賈吹捧萬千,全沒她嘴裡半個字動聽。
夏靈似乎初解情愛,熱烈非常,嘴裡的套話像是讀多了話本,即便是善識人辨色的蕭雲征,也難讀出這份熱烈中究竟幾寸真心。
也罷,管她幾分真心,心下舒坦熨帖便是。
不出幾日,東區清淤救災之事也已處理妥當,蕭雲征另尋工部選址造湖,旨在令雨水河流收蓄平衡,來年水患也可減輕許多。
新上任的劉知府戰戰兢兢地接過這項大工程,臉上肌肉都在随着眨眼不斷抖動,夏靈有些看不懂。
夏靈附在蕭雲征耳畔悄聲詢問:“難道……他又是誰的人麼?”
可劉知府上任前不過是江南府下一個知縣,再過兩年就要告老還鄉,若不是鄭知府出了這等意外,恐怕一輩子也停在知縣的位子上。
難不成,這一步也是郭尚書算好的棋盤麼?
蕭雲征不置可否,客套幾句,轉身便要走出府衙,上馬離開。
劉知府好似下定決心,眉頭一皺,牙龈一咬,略顯黝黑的臉露出個決絕的表情,以至于像是憤怒。
“昭武侯留步!”
“下官……”他蒼老的聲音顫抖,仿佛一根被繃到極緻的琴弦,牽挂在山峰之上搖搖欲墜,“下官仍有要事相報。”
蕭雲征似乎毫無意外,夏靈扭頭相視一眼,一同随在劉知府身後,再次走進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