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寂靜得似無風,一時間連屋内油燈噼啪聲也一清二楚。
夏靈坐在原地,撇了撇嘴角,半晌才擡起眼來看他。
蕭雲征不言,卻扭過了臉,沒去直視她的眼神。
“那……”夏靈眨眨眼,假意十分識趣地先退一步,開口道,“侯爺尊貴,小的打個地鋪?”
不成想蕭雲征這回答應地爽快,不等夏靈話音放下,一聲“嗯”已從鼻腔中哼了出來。
她目瞪口呆,心說這人未免也太不客氣,還以為他會推脫一番,到時候自己再順理成章應下——可喜可賀。
如今隻得愣愣地“哦”過一句,夏靈摸摸鼻子,将客房高櫃中多備的褥子枕頭取下,窸窸窣窣地鋪起來。
蕭雲征站在原地,卻像是坐立難安,走上前幾步彎下腰去,替夏靈按住被角,指節按壓在柔軟布帛上,又像是……
夏靈垂頭望過一眼,腦中不知想到什麼,忽而面上绯紅。
“你……你歇着,”她匆匆将蕭雲征往外推,“我自己來就好。”
直至二人雙雙躺在床榻——隻不過一個躺于床榻,一個睡在木闆地面,也仍是緘默不言。
實屬難得,要夏靈這麼一人緊閉雙唇一言不發,蕭雲征也難得地将平時那些撩閑逗弄的話按在腹中,靜得就好似新婚夫妻洞房交杯前的羞赧不安,誰都收斂起眉眼來,隻怕對上便是……
于是連彼此的呼吸聲都愈發清楚了些。
蕭雲征的功夫很好,内功更是了得,平日裡身法輕巧,因此呼吸都是輕輕的。
夏靈心屬,也特地留意過,有時蕭雲征從她身後靠近,連呼吸與腳步都與他人不同,輕得仿佛雪地飛鴻。
可不知道是夏夜炎熱,亦或别的什麼,男人的呼吸聲在夜裡比平時要快過些許。
是緊張嗎?
夏靈不由得想,捏緊了被角,厚厚棉被悶得她額頭冒汗。
若是就好了——可惜她心下雖有那麼一絲竊喜,卻實在沒了多餘的勇氣,比如将那蕭雲征硬生生按倒了之類。
按倒之後呢?告訴他自己心中所想?但蕭雲征若是冷面冷語地拒絕,那夏靈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頂多讪讪爬下去,低着頭無顔面對。
不如幹脆上下其手!她猛地眼神一亮,當一回那話本裡的采花賊,占占便宜毀他清白!
又可憐這世間男子并不為清白貞潔之事所困擾,想來自己就算占了他蕭雲征,也無法求得這位大侯爺生米煮成熟飯,遺憾遺憾。
“你——”
倒是蕭雲征先撕破這層靜谧,開了口。
“熱不熱?”
夏靈正給那棉被捂得渾身發汗,與蕭雲征躺着的竹榻相比,自然是汗如雨下。
她小聲道:“已經熱暈過去了。”
方才蕭雲征刻意地沒吹滅油燈,如今燈豆還在夜裡一閃一閃,他稍一撇頭,就能瞧見夏靈從被褥裡探出的腦袋。
碎發全都濕黏黏的貼在前額面頰,如同剛淋過雨。
“那就趕緊醒一醒,起來睡竹榻。”蕭雲征起身,仿佛認命一般。
雖過程稍顯曲折,還經曆了些許磨難——但當夏靈躺倒在那張竹榻上,摟着竹夫人時,還是覺得身心舒暢。
“多謝侯爺關照,”夏靈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喜滋滋道,“真是清涼怡人呀!”
“怡人便早些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