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大包天的話從嘴裡放出來,夏靈擡起眼本打算望望蕭雲征的表情,沒成想曲起的指節先敲下來。
“耳孔都長好了,穿到哪裡去?”
卻沒提夏靈那些蹬鼻子上臉的話。
蕭雲征隻是陰恻恻地勾起嘴角,一張俊臉背着光,油燈抖動的陰影在夜中格外駭人:“要不要……幫你現穿一對?”
夏靈吓得是連連搖頭:“不不不——不必了!”
說完就撐起身子,說什麼也要竭力爬回竹榻上。
蕭雲征沒那麼輕易放過她的打算,擡手緊緊鎖住她手腕,好言相勸:“長痛不如短痛,正好我方才瞧見櫃中還備有一包繡花針——”
夏靈見掙紮不出,扭過身子去推脫蕭雲征的桎梏,急切道:“可那兩枚獸牙上又沒有鑽孔,也戴不上嘛!”
“無妨無妨,”蕭雲征掰着手指給她算日子,“你今夜穿好了,待我們趕回京城,将獸牙交于店家制成耳珰,一來一回,恰能戴上。”
此話一出,說得夏靈真有幾分動心:“真的?”
蕭雲征拍拍胸脯:“騙你做什麼。”
夏靈仍是半信半疑:“你真會穿孔?”
蕭雲征胸有成竹:“我連殺敵都會。”
那好吧,反正這荒山夏夜,熱得人睡不着,還不如爬起來鼓搗點别的事。
就比如……蕭雲征取來店家放在客房裡的那包東西,挑中枚大小适宜的繡花針,捏好了耳珰環鈎的弧度,架在油燈上烤。
燈火閃爍,橘黃光芒将針尖染得透亮,蕭雲征叫她将桌上的陳酒倒些出來揉揉耳垂。
“這是為何?”夏靈不知但照做,耳下軟肉涼絲絲的一片,就是酒香熏得她都快入醉。
“哄你的耳朵快些醉倒,”蕭雲征笑道,“免得一會兒喊疼。”
夏靈當然不信他這些屁話,也懶得繼續追問,在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沒在言語。
火光将小小一片氣息燒得愈發灼熱,不知是不是蕭雲征靠得太近,或是夏靈心驚肉跳血氣上湧,耳垂上濕潤微涼,面頰上卻是隻增不減的紅熱。
“那你快些,”夏靈閉上眼,睫毛顫抖,雙唇開合,催促他,“都說長痛不如短痛。”
蕭雲征将那片軟肉捏在手中,才覺情況不對。
他是連殺敵都會呢——可這穿孔似乎是個精細活兒,就好比瓷瓶雕花、金線繡衣,進一寸退一寸都需謹慎,哪裡能和上場殺敵左劈右砍相提并論?
更何況柔軟皮肉夾在指腹裡,面上撫來急促慌亂的呼吸,眼下少女面孔安靜,鴉羽一般的睫毛倒是抖如蝶翅。
可惜自己逗着有趣一時上頭,竟滿口應下這等差事,若是他蕭雲征手下出錯,這姑娘還不得張牙舞爪折騰他個三番五次的……
“好了嗎?”夏靈忍不住,才閉上眼沒一會兒就迫不及待睜開來看,“我沒感覺呢。”
“還沒碰呢,”蕭雲征移過眼,避開她那張張合合的嘴唇,“急什麼。”
“那你快刀斬亂麻,”語罷,夏靈又匆匆将雙眼合上,這回閉得更緊,連眉毛也一起皺着,“我很緊張的。”
這話說得,不像是在等一陣刺痛,倒像是在等一句剖白情話。
或是一個鄭重其事的吻。
蕭雲征想着鈍刀子磨肉才是最難受,量了量距離,指尖用點巧勁,正當夏靈喋喋不休時,迅雷不及掩耳之勢——
針尖已在耳後的皮肉冒了個頭。
她像是給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吓住,愣了好一會兒,才遲疑着伸手要碰:“怎麼好像不疼……”
蕭雲征卻是慌忙攔住她手:“針尖在後邊,當心。”
夏靈輕輕“哦”了一聲,這時才發現疼痛後知後覺,如潮水一般湧上,酸麻脹痛都被那根繡花針帶來,彙聚在小小一片軟肉上。
“痛痛痛——”她龇牙咧嘴,想要伸手去捂,又怕碰壞了傷口,隻得對蕭雲征怒目而視,“你不是說,烈酒會把耳朵醉倒的嗎?”
夏靈說什麼也不肯再紮上另一邊的耳朵,說有一側的姐妹已然流血吃苦,怎能讓另一頭的兄弟也跟着吃虧?
蕭雲征為表歉意,坦蕩蕩将另一隻耳朵也獻出來,隻道你我二人自當同甘共苦,區區皮肉之痛,一并受着又何妨。
屋内靜谧晚風微動,夏靈感動得差點眼眶都要掉出來幾滴,恨不得拽着蕭雲征跑到桃園裡齊刷刷跪下——
哎呀不對。夏靈恍然醒悟,她得跟蕭雲征跪天地才是,險些要跪成劉關張,歃血為盟。
“那你這邊的耳朵,要戴什麼才好呢?”夏靈學着蕭雲征的模樣,燒過針尖又揉過耳垂,對着燭火去看那片通紅耳垂,嬉笑道,“京城裡若是沒有男子用的耳珰,你便和我一道戴明珠罷?”
“不過,”她左右端詳仔細對比,“我覺着你還是戴獸牙好看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