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夏靈可能誤會蕭雲征了。
他大概壓根算不上什麼矜貴傲慢的侯爺,坐擁這樣多的金玉珍寶,還能矜矜業業上朝複命,和夏靈上蓮山下江南地奔波折騰……
蕭雲征其實還挺視榮華富貴如天際浮雲,謙虛謹慎腳踏實地的。
若夏靈躺在這件庫房裡,恐怕走出去時眼睛已自己長到了頭頂上。
“姑娘你瞧,”葉頃擡手介紹,“這邊是金,那邊是玉,左邊是明珠,右邊是翡翠。”
“上層是珊瑚貝母,下層是古董骨雕,可惜……”葉頃左右巡視一圈,為難地撓撓下巴,“侯爺是武将,也沒什麼能給姑娘用的定情信物——要不姑娘扛一把刀走吧?”
說完,他興緻勃勃地跑回去,挑了把最高的長刀就要扛過來,不想使盡渾身力氣,臉都憋得紅紫,那把長刀也不動分毫。
夏靈咋舌:“你也太看得起我。”
夏靈細細将庫房看過,果然如葉頃所說,這房中不是碩大的玉雕,便是宏偉金飾,雖價錢上令人心生歡喜,但若真論心坎上,也沒甚多餘心思。
“我看還有一道門,”夏靈走到盡頭,指了指,“那裡頭……是什麼呀?”
不等葉頃回答,她似乎想到了什麼,龇牙咧嘴打了個寒顫:“不會是什麼……”
霎時間,夏靈腦海中浮現出史書上那些極其慘烈的畫面來,不論是異域還是前朝,有些武将各有各的怪癖,有的愛收集戰俘的耳朵,有的愛割下某節骨頭穿串……
蕭雲征平日裡看起來也不是什麼窮兇極惡之人……應該不會推開門就看見滿屋子不可名狀的東西吧?
越想越是膽寒,夏靈抖了幾個激靈,聽見身後的葉頃走到前頭,邀她推開房門:“這裡呀,是侯爺以前各地征戰收集來的玩意兒,一些……呃,石頭。”
石頭?蕭雲征竟還有這種愛好麼?
夏靈将信将疑,擡手輕輕推動着木制房門,不知有多年老的門闆“吱呀”一聲,徐徐展開。
裡頭仍是幾個排列規整的木架子,散發出陣陣檀香,大概是有人常來打掃,上邊擺放的東西也幾不染塵。
夏靈走過細看,倒真與外邊庫房的東西不同。
葉頃跟在她身後瞧了幾眼,不大好意思地幹咳兩聲:“不過究竟是什麼寶石、貴不貴重……我也不清楚了。”
“這我倒曉得些許,”夏靈指着一塊晶瑩剔透的石塊,“我在炎城見過許多,鄉親們管它叫‘千年冰’,不過書院裡的院士說應該叫菩薩石。”
蕭雲征的這塊成色極好,瞧不出什麼雜質,即便放在當鋪裡也可當個好價錢。
“這個是紅玉,那個是鴉青,”夏靈繼續擡頭往上瞧,“碎邪金、瑾瑜、文石……獸魄也有?”
看來蕭雲征早年四處征戰,真是去過不少好地方。
“葉頃你不是侯爺身旁侍衛麼,”夏靈忽然覺得古怪,“怎會不清楚?還是他擺官架子,不同你說?”
“沒有沒有,姑娘你誤會了。”葉頃長出一口氣,靠在牆壁上緩緩滑到地面,盤腿坐下。
他慢慢開口:“我不是侯爺從軍時就跟在他身邊的,我是……”
初春還寒,竹葉潇潇下,風雨如刻刀。
一行人在山路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但個個面露凱旋喜色。為首那個騎着高頭大馬,卻不見喜怒,一張臉如同石雕。
“那年的春天特别冷,家裡的茅草房壓根擋不住,”葉頃說到這兒,夏靈也跟着蹲下身子,對此表示感同身受,用力地點了點頭,“我妹妹凍得——唉,我就想着豁出去了,上山裡抓幾隻兔子也好,能做半件褂子。”
“然後蕭雲征救了你?”夏靈迫不及待地追問,心想蕭雲征怎麼還怪心善的,到處撿人呀。
葉頃猛地搖頭,驚道:“怎麼可能!我是抓野兔時和軍中士兵打起來了,侯爺聽過後便将我收進軍中,後來慢慢做上近衛,預支了一次月錢,我就帶小妹接到京城裡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