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刀第三次從指間滑落時，顧沉舟終于意識到自己的神經接駁器出了問題。

金屬撞擊聲在淩晨三點的法醫實驗室格外刺耳。他彎腰去撿，黑色戰術服後腰處的暗紅血漬在冷光燈下泛着釉質光澤——那是七小時前在霧巷追捕器官販子時濺上的。全息投影在視網膜角落跳動，顯示着神經興奮劑剩餘劑量：12%。

第六具屍體安靜地躺在解剖台上。左臉覆蓋的黃金面具正在融化，液态金屬以每秒0.3毫米的速度侵蝕皮膚組織，在頸動脈處凝結成希臘字母θ。這個符号讓顧沉舟想起警校教授用粉筆畫過的同心圓，那些關于記憶波形圖的枯燥理論突然變得毛骨悚然。

"死亡時間淩晨1點47分，記憶芯片置換完成時間..."他對着空氣報數據，指尖懸在死者太陽穴上方三厘米處。那裡有個完美圓形創口，邊緣殘留着神經燒灼特有的焦糖味。

全息屏幕突然扭曲成雪花點，走廊傳來電子鎖失效的蜂鳴。顧沉舟擡眼，看見防彈玻璃外站着個穿白色防護服的青年。那人正在破解門禁系統，植入式虹膜掃描儀泛着幽藍冷光，側臉線條淩厲得像手術刀裁出的紙人。

"網絡安全科陸昭明。"青年推門而入時防護服下擺掃過器械架，不鏽鋼托盤裡的腦組織切片發出細碎震顫，"從現在起，電子物證部分由我接管。"

顧沉舟用鑷子夾起記憶芯片，暗紅色晶體在燈光下折射出蛛網狀裂痕："市局什麼時候開始用義體人當技偵？"

"當血肉之軀的警察連續六次漏掉暗網密鑰的時候。"陸昭明徑自走到解剖台前，機械義肢發出輕微的液壓聲。他突然俯身，鼻尖幾乎碰到顧沉舟握鑷子的手，"别動。"

這個距離能看清青年後頸處的仿生皮膚接口，淡青色電路紋路沿着頸椎蜿蜒而下。顧沉舟感覺太陽穴突突跳動，神經接駁器傳來灼燒般的刺痛——這是過度使用戰術目鏡的後遺症。

"芯片裂痕裡有十六進制代碼。"陸昭明的瞳孔縮成針尖狀，虹膜掃描儀正在高速運轉，"兇手在每個碎片都植入了邏輯炸彈，需要量子計算機..."

警報聲撕裂空氣的刹那，顧沉舟條件反射地撲倒陸昭明。子彈穿透三層防彈玻璃，将解剖台轟出臉盆大的焦黑窟窿。燒焦的皮膚組織簌簌落在他們交疊的軀體上，像一場微型黑雪。

"軍用級電磁脈沖彈。"陸昭明的聲音從下方傳來，溫熱氣息拂過他耳後芯片接口，"對方正在覆蓋現場數據，我的量子計算機還剩2分37秒。"

顧沉舟單手撐地，另一隻手摸向戰術腰帶。粒子振動匕首發出蜂鳴，刀刃在黑暗中劃出淡藍色光弧："我要完整的暗網路徑。"

"代價是今晚你所有的記憶數據。"陸昭明突然笑了，機械義眼閃過一串加密數據流，"或者你更希望我公開三天前你私自調用戰術衛星的事？"

解剖室溫度驟降。顧沉舟的匕首抵住青年咽喉，感受着刀刃傳來的細微震顫——那是義體人特有的電流脈沖。他突然注意到陸昭明左耳後有道陳舊疤痕，形狀酷似被利爪撕開的希臘字母α。

無人機引擎的轟鳴由遠及近。陸昭明突然翻身壓住他，機械手掌按在顧沉舟左眼戰術目鏡上："别反抗，他們在掃描你的虹膜特征。"

劇痛從視覺神經直竄後腦，顧沉舟在混沌中看見無數記憶碎片噴湧而出。二十年前的實驗室培養艙，漂浮在淡綠色營養液裡的嬰兒，艙體外殼刻着的"普羅米修斯-III型"。有個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影正在操作台前顫抖，她手裡握着枚染血的記憶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