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暖的牙齒打顫聲在寂靜的卧室裡格外清晰。淩晨三點十七分,寒症毫無預兆地發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兇猛。她蜷縮在床上,三層棉被像紙一樣毫無作用,呼出的白氣在眼前凝結成霜。
體溫計顯示23度——足以緻死的低溫。
"阿...焰..."她的呼喚破碎在空氣中,手指已經呈現可怕的青紫色,像被凍僵的死人。
牆上的古鏡紋絲不動,鏡面蒙着一層詭異的白霜。這不對勁,往常隻要她稍有不适,阿焰就會立刻現身。桑暖用盡全身力氣抓起枕邊的銀鈴——那是阿焰給她的召喚法器——搖晃起來。
沒有聲音。鈴铛結了冰。
寒意從骨髓深處滲出,桑暖感覺自己的心髒正在慢慢凍結。視野開始模糊,她看見自己幼年時被醫生宣判死刑的場景,聽見母親壓抑的哭聲..."寒症患者很少活過三十歲..."
就在意識即将消散的瞬間,一道刺目的紅光從鏡中迸發。
"暖暖!"
阿焰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桑暖勉強睜開眼,看見一個近乎實體的人影撲到床邊。阿焰從未如此真實過——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看見他月白長衫上細膩的刺繡紋路,甚至數清他睫毛投下的陰影。
但此刻他的臉上隻有驚恐。
"寒氣反噬..."阿焰的手懸在桑暖額頭上方,感應到什麼似的猛地縮回,"怎麼會這麼快?"
桑暖想說話,但舌頭已經凍僵。她的視線開始出現黑斑,像被火燒穿的紙。死亡近在咫尺,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隻是遺憾...遺憾還沒和阿焰去看今年春天的櫻花。
"聽着,暖暖。"阿焰突然捧住她的臉,手掌滾燙得幾乎灼人,"隻有一個辦法了。"
他解開長衫前襟,露出左胸口的皮膚——那裡有一個小小的火焰形印記,正散發着金紅色的光芒。桑暖從未見過這個印記,但它莫名熟悉,仿佛在夢中見過千百次。
"以魂補魂。"阿焰的聲音變得異常柔和,"我的老師曾說過,雙生火焰之間可以這樣..."
他俯身将那個發光的印記貼在桑暖心口。
刹那間,一股暖流如火山噴發般湧入桑暖體内。她看見阿焰的身體變得透明,無數金紅光點從印記中湧出,鑽進她的皮膚。凍僵的血管開始解凍,心髒重新跳動,指尖恢複血色...
而阿焰正在消失。
"不...要..."桑暖終于能發出聲音,掙紮着想推開他,"停下..."
阿焰卻紋絲不動,隻是微笑着看她。他的身體越來越透明,月白長衫像晨霧般稀薄。那個火焰印記的光芒正在減弱。
"值得。"他輕聲說,"這一百年...大概就是為了這一刻。"
桑暖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同時心如刀絞。她能動了,立刻抓住阿焰的手腕——觸感卻像抓住一縷煙。
"不要!"她尖叫起來,"我不要你這樣救我!"
阿焰的笑容擴大了,左頰的酒窩深深陷下去。他湊近桑暖耳邊,嘴唇幾乎碰到她的耳垂:"去城南老戲院...找殘骸...然後找青雲觀的..."
話未說完,他的身體突然散開,化作無數金紅光點,在空氣中盤旋片刻,然後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四散消失。
"阿焰!"桑撲向那團光點,卻隻抓到一把空氣。
卧室恢複寂靜,隻有她自己的呼吸聲。牆上的古鏡"咔"地一聲,出現一道貫穿鏡面的裂痕。桑暖呆坐在床上,身體溫暖如常,胸口卻像被挖走了一塊。
她機械地看向時鐘——淩晨三點三十三分。從發作到結束,不過十六分鐘。
十六分鐘,她重獲新生。
而他永遠消失。
桑暖踉跄着下床,撲向那面鏡子。鏡中的她面色紅潤,嘴唇不再青紫,脖子上還有阿焰最後貼近時留下的淡淡紅痕——那是火焰印記的形狀。
"回來..."她捶打鏡面,眼淚砸在裂痕上,"求你回來..."
沒有回應。鏡子冰冷如常,再也不會為她發熱了。
桑暖滑坐在地,抱着膝蓋痛哭。哭聲驚醒了鄰居,有人來敲門詢問,她隻是麻木地搖頭。天亮時,她終于冷靜下來,開始回想阿焰最後的話。
城南老戲院。骸骨。青雲觀。
她抹幹眼淚,取下牆上的破鏡。鏡面裂痕處殘留着微弱的紅光,像是最後的線索。當她的手指碰到那道裂痕時,突然一陣眩暈——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