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桑暖站在青雲山腳,望着蜿蜒向上的石階被白雪覆蓋,像一條蒼白的巨蟒盤踞在山間。她将殘缺的玉佩從衣領裡掏出來,青玉觸手生溫,在雪夜中泛着微弱的熒光。
"魂夢"二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見,背面的刻痕則像一道未愈合的傷口。桑暖用指尖描摹那個未完成的"與"字,突然一陣刺痛——玉佩邊緣不知何時變得鋒利,劃破了她的手指。
血珠滴在玉佩上,瞬間被吸收。一道紅光從"魂夢"二字中迸發,直指山腰某處。與此同時,她背包裡的銅鏡碎片劇烈震動起來,發出類似鈴铛的清脆聲響。
"是那邊嗎?"桑暖對着玉佩喃喃自語,仿佛它能聽懂人話。
紅光閃爍了三下,像是在回應。她深吸一口氣,踏上被雪掩埋的石階。每走一步,脖子上的火焰印記就微微發熱,抵消着刺骨的寒意。楚雲深給的青銅燈在風雪中搖曳,燈焰呈現出詭異的藍色,照亮前方不到兩米的路。
爬到半山腰時,桑暖已經氣喘籲籲。紅光突然轉向,指引她離開主路,走向一條幾乎被灌木掩蓋的小徑。樹枝刮擦着她的臉頰,留下細小的血痕。就在她懷疑是否走錯時,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小亭子立在懸崖邊,亭中石桌上刻着棋盤,黑白子散落其間,仿佛有人剛剛在此對弈。紅光直指棋盤中央。
桑暖走近細看,發現那裡刻着一個八卦圖案,正中央的陰陽魚眼處各有一個凹槽。她脖子上的印記突然劇痛,像被烙鐵灼燒。與此同時,玉佩從她手中掙脫,懸浮到八卦上方。
"需要放進去?"桑暖伸手想拿回玉佩,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彈開。
背包裡的銅鏡碎片自行飛出,在空中拼合成近乎完整的圓,隻缺一角。碎片散發出的紅光與玉佩的青光交織,在雪地上投下奇異的影子。桑暖突然明白了什麼,從口袋裡取出楚雲深給的瓷瓶。
"彼岸花的汁液..."她猶豫片刻,還是拔開瓶塞,将暗紅色的液體倒在八卦圖上。
液體順着刻痕流動,很快填滿整個棋盤。當最後一滴落入陰陽魚眼時,玉佩緩緩降下,恰好嵌入陽眼的凹槽。一陣地動山搖,亭子後方原本是絕壁的地方,竟然出現了一條懸空的小路,通向雲霧深處。
"幻象?"桑暖小心地伸腳試探,路面結實如常。銅鏡碎片飛到她前方引路,散發出的紅光穿透濃霧,照出小徑上斑駁的血迹——那些血迹在接觸到紅光後,竟然像活物一樣蠕動起來,組成一個個箭頭。
她跟着箭頭前進,霧氣越來越濃,能見度不足一米。青銅燈的藍焰突然變成綠色,映照出霧中漂浮的無數人臉——有老有少,全都閉着眼睛,像是在沉睡。
"生人勿近。"一個聲音在霧中回蕩,"速速離去。"
桑暖握緊玉佩:"我要見玄清道長。"
"玄清不見客。"聲音靠近了些,霧氣中浮現一個穿道袍的身影,卻看不清面容。
"我有信物。"桑暖舉起玉佩,"楚明焰的未竟之物。"
道袍身影突然僵住。霧氣散開些許,露出一張年輕得過分的臉——看起來不超過二十歲,眼神卻滄桑如百歲老人。他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瞳孔驟然收縮。
"魂夢佩..."道士的聲音發抖,"你從何處得來?"
"楚雲深給的。"桑暖向前一步,"他說這是阿焰——楚明焰準備送我的定情信物,隻是沒來得及..."
道士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他盯着桑暖脖子上的火焰印記,臉色陰晴不定:"你是暖暖?轉世的那個?"
桑暖點頭,心跳如鼓。道士松開她,轉身走向濃霧深處:"跟我來。記住,無論看到什麼,别碰别問。"
小路盡頭是一座建在懸崖上的小觀,門楣上"青雲觀"三個字已經斑駁褪色。與想象中不同,這裡沒有巍峨殿堂,隻有幾間簡陋的茅屋,圍着一口古井排列。道士領着桑暖走向最大的那間,推開門——
屋内空無一物,隻有地面中央有個巨大的八卦陣,八個方位各點着一盞油燈。正中央坐着一位白發老者,背對着門,正在打坐。
"師父,"年輕道士恭敬地說,"她來了。"
老者緩緩轉身,桑暖倒吸一口冷氣——他的臉上布滿燒傷疤痕,左眼隻剩一個黑洞,右眼卻明亮如星。更驚人的是,他的道袍下擺空蕩蕩的,顯然失去了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