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中的漩渦已經擴大到半個房間大小。青雲觀内的物件——蒲團、燭台、經卷——被一股腦吸入其中,發出令人牙酸的扭曲聲。玄清道長用殘缺的身體擋在門前,獨眼中滿是決絕。
"必須立刻決定!"他的吼聲在狂風中幾不可聞,"再拖下去,兩個世界都會毀滅!"
桑暖緊握阿焰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溫度。真實的、活生生的溫度。她剛剛找回他,怎麼可能再次放手?
"我去。"阿焰突然松開她,向前一步,"我本就該在百年前死去。"
"不行!"桑暖抓住他的袖子,"我們說好的,同生共死!"
阿焰轉身,手指輕撫她脖子上的火焰印記。觸碰的瞬間,印記爆出一簇火花,照亮他蒼白的臉。
"暖暖,記得銅鏡背面刻着什麼嗎?"他柔聲問。
"魂夢與君同,生死兩不離..."桑暖哽咽着背誦。
"我們立誓時就沒想過要分開。"阿焰的拇指擦過她的淚痕,"但有些事,比相守更重要。"
漩渦的吸力越來越強,年輕道士被扯離地面,幸虧及時抓住了房梁。桑暖的長發在風中狂舞,像無數黑色小蛇。她死死盯着阿焰,突然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她的寒氣與阿焰的溫熱在兩人相觸的地方形成一個小小的平靜區域,那裡的空氣紋絲不動。
"等等..."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腦海,"玄清道長!您說必須一人在陰一人在陽才能平衡?"
獨眼老道艱難地點頭:"這是天道!"
"但如果..."桑暖抓緊阿焰的手,"如果兩人都不完全屬于任何一邊呢?"
阿焰猛地看向她,眼中閃過恍然:"你是說..."
"雙生火焰本就是一體的兩面。"桑暖舉起他們交握的手,那個平靜區域擴大了,"我們可以共同承擔代價——每人獻出一半靈魂,既不完全在陰,也不完全在陽。"
玄清的表情凝固了:"這...這從未有人嘗試過..."
"因為我們可能是千百年來唯一真正融合過的雙生火焰。"阿焰的聲音因激動而顫抖。他轉向桑暖,額頭抵住她的,"你确定嗎?這比死亡更痛苦..."
桑暖的回答是踮起腳,吻上他的唇。
刹那間,火焰印記爆發出太陽般的金光,将兩人包裹其中。桑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熱流從印記湧入,而阿焰則輕哼一聲,似乎承受着某種刺痛。他們的身體開始發光,變得半透明,能看見兩套骨骼、兩套血管在慢慢重合。
"瘋了...太瘋了..."玄清喃喃自語,卻不再阻攔。
漩渦的擴張停滞了,開始不穩定地顫動,像被什麼東西卡住。桑暖和阿焰的融合體——一個同時具備兩人特征的發光人形——走向銅鏡,将手伸向漩渦中心。
"以雙生火焰之名,"兩人的聲音合二為一,"願分擔陰陽,平衡兩界。"
金光與漩渦相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青雲觀的屋頂被整個掀飛,雪花倒卷着落入室内,卻在接觸到金光時瞬間汽化。桑暖感覺自己在被撕裂又重組,無數記憶碎片從她體内穿過——不,不隻是她的,還有阿焰的。她看見自己前世在火場外哭喊,看見阿焰在鏡中百年孤寂的等待,看見他們更早更早的前世,當世界還年輕時...
"堅持住!"玄清的喊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還差最後一步!"
融合體将雙手插入漩渦,猛地向兩邊一撕。伴随着玻璃破碎般的聲響,漩渦從中間裂開,露出一個光點。融合體抓住那個光點,按在銅鏡上。
世界突然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