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暖的呼吸凝滞在胸腔裡。穿衣鏡中的那個微笑——冰冷、算計、完全不屬于她——隻出現了短短一瞬，卻像一把刀刺入她的意識。她猛地抓住楚明焰的手腕。

"怎麼了？"楚明焰關切地低頭看她，手指輕輕撫過她突然變得蒼白的臉頰。

桑暖指向角落的穿衣鏡，聲音發顫："她...還在那裡。"

楚明焰立刻轉頭，目光銳利地掃過鏡面。鏡中隻映出病房的景象和他們兩人的倒影，沒有任何異常。

"桑暖，你看到什麼了？"他的聲音刻意放輕，像是怕驚擾到什麼。

"桑晚。"這個名字從桑暖唇間吐出，帶着一絲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戰栗，"她剛才在鏡子裡對我笑。"

楚明焰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他站起身，走到穿衣鏡前仔細檢查，甚至用手指觸碰鏡面各處，像是在尋找某種能量波動。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

"沒有異常能量殘留..."他喃喃自語，轉身回到床邊時已經換上了安撫的表情，"可能是剛脫離鏡中世界的後遺症。你的意識可能還在适應現實世界的頻率。"

桑暖想相信他的話，但那個微笑太過真實，太過...熟悉。就像在鏡中世界裡，每當桑寒要做什麼壞事前露出的那種表情。

"不是幻覺。"她固執地搖頭，指甲無意識地掐進掌心，"她真的在那裡，我能感覺到。"

楚明焰歎了口氣，坐回床邊握住她冰涼的手："我相信你。但我們現在需要弄清楚的是，她是如何跟随我們出來的，以及..."他猶豫了一下，"以及她想要什麼。"

這個問題像一塊冰滑入桑暖的胃裡。是啊，桑晚想要什麼？在鏡中世界裡，那個分身曾明确表示要取代她。而現在，桑寒似乎已經成功地将自己的一部分帶入了現實世界。

"她想成為我。"桑暖低聲說，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病房的牆壁似乎在向她壓來，氧氣變得稀薄。

楚明焰立刻察覺到她的不适，一隻手穩穩地扶住她的後背："深呼吸，别緊張。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保護你。"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承諾過，記得嗎？"

桑暖點點頭，強迫自己吸入更多空氣。楚明焰的承諾——在鏡中世界裡最黑暗的時刻，他曾說過同樣的話。那時他們被鏡中的幻象折磨得幾乎崩潰，是他将她護在懷中，一遍遍重複這個承諾直到她入睡。

"我記得。"她輕聲回答，感到心跳漸漸平穩下來。

楚明焰的拇指輕輕摩挲她的手背，這個細微的動作帶着令人安心的溫度。陽光落在他濃密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近一年的朝夕相處讓桑暖能讀懂他每一個細微表情——此刻，他看似平靜的外表下藏着深深的憂慮。

"我們需要更多信息。"他最終說道，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我已經聯系了家族裡研究古物的長輩，他們可能知道這種'分身殘留'的情況該如何處理。"

桑暖突然抓住他的手臂："等等，在你打電話之前..."她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氣問出那個一直萦繞在心頭的疑問，"在鏡子裡，你說...出來後要向你家族介紹我..."

楚明焰的耳朵瞬間變紅，這個反應在古銅色肌膚上格外明顯。他清了清嗓子，目光卻堅定地迎上她的視線："我是認真的。楚家雖然守舊，但他們會尊重我的選擇。"他停頓了一下，聲音變得更輕，"如果你願意的話。"

陽光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更加明亮，将病房裡消毒水的氣味都沖淡了不少。桑暖感到一股暖流從胸口擴散到全身，暫時沖淡了對桑晚的恐懼。在鏡中世界裡，他們從未明确談論過感情，但每一次危險的關頭，楚明焰總是第一個擋在她面前；每一次絕望的時刻，他的存在就是她堅持下去的理由。

"我當然願意。"她微笑起來，這是脫離鏡中世界後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楚明焰的眼睛亮了起來，他俯身向前，輕輕将一個吻印在她的額頭上。這個克制的接觸卻讓桑暖的心髒狂跳不止。就在她仰頭想要更多時，一陣刺骨的寒意突然順着脊椎竄上來。

她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轉向角落的穿衣鏡。

鏡中的桑暖沒有擡頭承接那個吻，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現實中的她，嘴角挂着那個熟悉的、冰冷的微笑。更可怕的是，鏡中人的嘴唇動了動，無聲地說出三個字：

"他·是·我·的。"

桑暖猛地推開楚明焰，驚恐地指向鏡子："她又出現了！"

楚明焰迅速轉身，但鏡中隻剩下了他們正常的倒影。他的表情變得凝重，從口袋裡掏出一枚古樸的銅錢，貼在鏡面上。銅錢立刻變得滾燙，冒出絲絲白煙。

"果然有東西..."他低聲咒罵了一句桑暖聽不懂的方言，"不是普通的分身殘留，而是有意識的靈體依附。"

"什麼意思？"桑暖抱緊自己的雙臂，突然感到病房裡的溫度驟降。

楚明焰收起銅錢，神情嚴肅："意思是桑晚确實跟着我們出來了，而且她不是簡單地存在于鏡中，而是..."他斟酌着用詞，"而是在嘗試通過你與現實的聯系，逐漸獲得實體。"

這個解釋讓桑暖胃部絞痛。她想起桑晚在鏡中世界說過的話——"我才是這面鏡子選擇的主人"。如果桑寒真的能通過她獲得實體...

"她會取代我，是不是？"桑暖的聲音細如蚊呐。

楚明焰沒有立即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他重新坐到床邊，雙手捧起她的臉，強迫她直視自己的眼睛："聽着，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楚家世代研究這些古物異事，我們一定能找到方法将她徹底驅逐。"

他的笃定給了桑暖一絲安慰，但恐懼的種子已經埋下。她點點頭，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相信你。"

護士就在這時推門而入，帶着例行檢查的儀器。楚明焰退到一旁，但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桑暖。檢查過程中，桑暖發現自己無法集中注意力，護士的問題常常需要重複兩三遍才能理解。她的思緒不斷飄向那個鏡中的微笑，以及那句無聲的威脅。

"...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護士最後說道，桑暖這才回過神來。

等護士離開後，楚明焰立刻回到她身邊："你還好嗎？剛才你看起來心不在焉。"

桑暖搖搖頭："隻是...有點累。"她猶豫了一下，"明焰，如果桑寒真的能通過鏡子影響現實世界，那我們是不是應該避開所有鏡子？"

楚明焰思考了片刻："暫時是這樣。我會讓人準備一些特殊材料，把家裡的鏡子都處理一下。"他看了看手表，"趁天還亮着，我現在就去安排。你在這裡休息，有任何異常立刻按呼叫鈴，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