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六暗戳戳不滿,捏着箸筷的爪子加快迎來送往的速度,今日不論誰來,這五貫金币都必須拿到手!
她又偷偷往那少年瞥去,觀他動作排山搖海,甚而已經端起陶盆往口中直灌,觀衆不由發出驚歎呼聲,少年身畔的女孩卻眉心憂蹙,揪了揪少年的袖管:“簪梳我不要了,求求哥哥莫吃了,别吃壞肚子。”
李小六瞳眸無意一斜,女孩衣着單薄,臂肘處的粗麻打着補丁,她面色倏白,腦内下定決心,停了箸筷,推開盆站起身。
“我輸了。”李小六吸了吸鼻子,認輸。
酒博士瞅了眼已經見底的陶盆,惋惜道:“小娘子确信就此放棄麼?”
李小六點頭:“我甘拜下風。”
歡呼聲頓起,衆人為少年的最終獲勝撫掌。
李小六垂着腦袋擠出人群,那少年卻追來,站在她面前卻又一聲不吭,嗫嚅着嘴唇,似在思索措辭。
她向他笑了笑:“你太厲害了,簡直饕餮下凡,我輸得心服口服。”
她又拍了拍少年的肩:“莫有心理負擔,咱們是公平競争,我又沒有刻意讓給你,再怎麼說我也白賺了一碗面,一點兒也不虧。”
不等少年回應,李小六便向他晃了晃手,旋身離去。
少年怔忡,視着女孩頭也不回的背影,逐漸消失于茫茫人海之中。
然而李小六剛耍完帥,便覺胸口滞脹,腹中絞痛。
“我……我好像食物中毒了。”雙腳挪不動路,她彎腰扶住阿史那雲,找了塊橋旁的石墩坐下。
“可是那面有忌口?”
李小六仔細回憶病因,臉色大變:“香椿和豆腐好像不能混在一塊吃!”
二人對視:“送醫館。”
半晌後,還是未雇到一輛空閑的馬車。
阿史那雲發揮商賈女兒自來熟精神,攔住一過路行人,踮腳耳語一番。
被攔住的男子回首視向李小六,她朝他眨了眨眼,男子随即折返腳步,撩袍蹲下身關懷:“小姑娘若不介意,在下可背你前去醫館。”
“你不會拐走我罷?”李小六警惕性很高。
哥哥說路邊的陌生人不能輕信,就算說是哥哥拜托來接也不行。
男子啼笑皆非,解下腰間竹符,塞往她手心:“在下身份憑證在姑娘手裡,姑娘可放心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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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官觀察過後開了副藥,道因及時送醫而并無大礙。
“小娘子是郎君之妹?”醫官望向自始至終守在女孩身邊的男子。
“……是。”
醫官颔首,笑道:“人言長兄如父,果然不錯。”
李小六肚子不痛了,終于有心思端詳男子面龐,觀他劍眉星目,輕便胡服恰好束出他臂間肌肉,勾勒一副猿臂狼腰身形。
“做郎君的妹妹肯定很幸福。”李小六信誓旦旦地說。
“為何?”
“因為可以日日欣賞哥哥的身材。”
李小六盯得入迷,甚或支頤咧笑,阿史那雲撫上鼻尖,默默拽了拽朋友。
男子視她活蹦亂跳,尚有閑心關懷他人身材,抱拳告辭:“既然小姑娘無礙,在下這便離去了,日後切記不可亂食外物。”
李小六戀戀不舍地和他再見,待男子走遠,忽而暮鼓回蕩,她意識到自己也該回家了。
“你手上拿的是甚麼?”阿史那雲這才發現她掌心緊攥一件物什。
李小六攤開爪子一瞅,方反應過來,拿了人家的竹符忘了還給人家!
不過正好瞧瞧這個身材倍棒的好心人究竟是何方人氏。
“隴西李氏丹陽房——”李小六讀到這兒不禁傻樂,“跟我還是親戚!”
“生于雍州三原。”
和她一樣,也是本地人。
“李姓,名靖。”
嚯,李小六猛然擡頭。
翌日,李靖在家中收到一幅熟宣。
印象中近來并未向人求過字,李靖含着疑惑展平宣紙,見字體秀雅,功力不俗,以行楷書了兩行詩文——
但使龍城飛将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其旁還塞了一張巴掌大的小紙,畫了個笑臉,又勾了兩顆心形,寫道:
緻最英姿飒爽的小李将軍。您的粉絲小小李。
附:這詩是我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