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家後長孫知非洗漱就寝,李世民方向好奇心旺盛的李小六解釋,原來那人乃是長孫兄妹倆的三哥長孫安業。
李小六問,是不是這個三哥待他們不好。
她從前亦偶然聽過這方面的傳聞,隻是不知細枝末節,平日也不便多問。
李世民肯定答,長孫無忌的父親長孫晟乃是一代名将,姿儀俊美,箭術拔群,民間所流傳一箭雙雕的典故便是形容他。
李小六插話,學到了。難怪嫂嫂也長得好看。
李世民續道,可惜天不假年,你嫂嫂八歲時父親去世,長孫安業不顧孝義與骨肉親情,将兄妹倆和繼母逐出家門,于是他們隻得憑靠舅父高士廉居住。
他憐惜親妹與一對年幼的外甥,因此多加照拂,還做主牽線促成了甥女與李世民的婚姻,是故李世民亦很感激這位舅父。
原來如此。李小六醍醐灌頂,又同情地感慨,嫂嫂十歲便遭遇流離,她一定很難過,你要待她更好一點。
李世民道,凡你能想到的我皆早想到,還用你叮咛。
翌日清晨,李秀甯便依前言,架鷹牽犬驅馬到府,來接李小六共赴終南山遊獵。
李二郎一聞是他最擅的打獵,當即躍躍欲試提出同往,李秀甯白他一眼:“二郎一月要獵上十回,再攜你恐阿耶責我不把你引入正途,你還是趁早打消這念頭,待家中歇着罷。”
言畢,即帶上李小六揚長而去。
足足至酉末戊初,李世民方等回一身疲憊卻滿載而歸的李惜願。
問她今日玩了甚麼,李惜願蹲身清點戰利品,心滿意足答:“姐姐姐夫帶我在終南山腳下獵野兔和小鹿,吃了烤鹿肉,蘸上胡椒和豆豉極其鮮美,我們又爬山登高望景,還比試了賽馬。”
李世民面露懷疑:“你比得過他們?”
李惜願點點頭:“我還赢了一隻剛出生的小兔,姐姐讓我帶回家好好養,說兔毛成熟以後可以換錢。”
她将手中的竹籠捧予他瞧,李世民這才發現原來裡面藏着一隻白兔,毛色順滑,憨态可掬。
他縱對妹妹今日快樂心生羨慕,思忖多半是李秀甯夫婦承讓,面上仍酸意十足,道:“小六不知,今日裴大夫長子裴行俨親自來尋你送拓本,可惜你不在,他瞧着甚是失望。”
“這麼快?”李惜願抱歉道,“來日我再去登門感謝好了,隻是沒想到他這麼講究信用。”
“那恐令你失望了,其言明日即随父赴淮北讨逆。”
“那日後總有機會再見面,也不急這一時。”
李世民注視她感動的小臉,支起下颌,皺眉問:“裴小郎君是不是有幾分喜歡你?”
“啊?”李惜願睜大雙目,這怎麼可能,旋即腦袋搖成撥浪鼓,“我不玩早戀,我們隻是純真的友誼。”
不想她似想到了甚麼,眉眼間忽而籠罩悲傷,由于和之前歡脫神色對比過于明顯,李世民很快便發覺出異樣。
“出了何事?”
“阿史那雲與我講,她們家累年被賒欠的錢額收不回來,近月經常虧損,賬目緊張。”
李惜願乘夜歸家時,路過早已響過暮鼓的西市,正逢阿史那雲領着跑堂預備打烊。
觀她愁霧覆面,收起雨篷的動作亦無精打采,李惜願牽着小馬駒,慌忙跑來問:“出甚麼事了?”
阿史那雲強作笑意,溫道:“沒甚麼,我可能要聽阿耶的話嫁人了。”
此語落入李惜願耳中無異于五雷轟頂,如兜頭被潑了盆冷水,呆愣半晌,方意識到此消息背後的含義,當即手足無措,又算了算她年紀,鼻腔一酸:“可是二娘你才十四啊。”
阿史那雲垂首苦笑:“十四已是女子出嫁之年,隻是你還小,李伯父也從未對你提過,所以你不會明白。”
“為甚麼?”李惜願想不通,阿史那叔父瞧來和善溫厚,不似是逼迫掌上明珠嫁人的強權大家長。
“我家酒樓日益不景氣,且因真材實料與人力支出,本就利潤微薄,加之多人常年賒欠,賬目終日不平,便愈發雪上加霜。我不忍阿耶獨自苦苦支撐,若是出嫁能讓夫家幫襯阿耶一些,那便也算一條出路,總不好看着阿耶不惑之年未至便白霜滿頭罷。”
“那賒欠的賬目……追不回來了麼?”
阿史那雲輕緩撫摸她發頂,眸中黯然:“哪裡還能追還,皆是兇悍強蠻的潑皮無賴,我家又是胡族,如何能從他們手上要得回。”
李惜願深吸一口氣,猛然擡首,堅定注視少女惆怅面色,道:“二娘放心,一定會有辦法的。”
阿史那雲疲憊微笑:“難不成我的好阿盈有辦法?”
“嗯。”李惜願頭點得猝烈,“二娘等着,我一定能幫到你。”
李世民抵頰專注細聽,觀她難過講畢,摸了摸她低垂的小腦瓜,道:“你先莫急,世上無難事,總會有法子。不過你既然承諾了阿史那二娘,便當兌現諾言,出爾反爾可不是好習慣,但辦法我們可以一起想。”
“我已經有個大緻的思路了。”
“嗯?與我說說看。”
李惜願睫毛一掀一阖:“既然賒賬要不回來,填不平賬,那我們可以打開源流,賺取更多利潤嘛。”
“小六之意是令酒樓吸引更多顧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