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這些是做冬服的絲料,後面那座布架是春服絲料,隔壁鋪子也有已制成的冬衣。”稻華介紹道。
“嗯,其他布行都是成匹展示布料,你們這兒卻僅示一片,看起來輕盈利落,倒是别有意趣。”
稻華笑嘻嘻,“公子謬贊。我們老闆說這樣更能凸顯布料材質,店裡也顯得寬敞。我們這法子出來後,不少店家紛紛效仿呢。您上街看去,幾乎滿臨淄的布行都是這樣展示布料的。”
“嗯。這樣倒方便,我們那兒還不曾有商戶以此法展示布料。”
稻華噢了一聲,“公子哪裡人呀?”
喬息遠遠地聽他們談話,聞言豎起耳朵。
那男人微停頓,再道:“長安。”
“公子是長安人啊。”稻華喜道:“難怪公子一身貴人相。以公子眼光看,我們這兒的料子和長安的絲料相比也是不遑多讓的吧?”
“那是自然,臨淄是盛産名絲,哪怕與長安相比也是不差的。”
他幾乎在順手可觸的每塊布料上都做簡單翻拭,似乎雨露均沾,不刻意表現出明顯偏好。喬息将他的動作看在眼裡,直到他在一塊亢父缣上停留較久,便上前道:“公子喜歡亢父缣?我們這兒的亢父缣從淺青到深綠的顔色都有,需不需要拿給您看看?”
他擡頭看向喬息,将亢父缣複原,收了手道:“不必了。”
他笑道:“相比起展示出來的布料,姑娘的發帶卻是更顯不同。”
原來剛才是在看她的發帶。喬息拿起垂落肩前的一段道:“我這發帶是麻布制的,以棉線繡紋,比綢緞發帶重許多,一般用來壓發。公子喜歡這種?”
他點頭,“嗯,還有旁的顔色嗎?拿來我看看。”
稻華立即去儲物間拿貨。喬息引他去耳房稍坐等候,索性招呼起來,問道:“公子貴姓?”
“在下姓韋。”
“韋公子不喜絲綢?我以為大多世家子弟都喜服絲,絲料輕盈,系在發上更能增顯飄逸之姿。”
他略沉吟,也是微笑,“大概吧,我不是世家子弟。”
他似不多說。喬息也沒想套太多話,誇道:“真是看不出來。韋公子氣度不凡,比之世家子弟有過之無不及。”
韋公子眉眼笑了笑,靜聽她講,眼中沉着氣色在映照下忽然顯得浮光躍金。
喬息默默暗中觀察,她得判斷這人受不受用奉承。
稻華很快端來布托,放了數條款式相似的發帶,置于喬息和韋公子之間的榻席上供他挑選。
耳房大窗照入陽光,豔豔光線鋪滿室内,六條發帶顔色分明。韋公子僅随意一看便道:“這些發帶似乎都與姑娘所戴不同?”
喬息不在意他打量的目光,道:“花色紋樣不同,材質是相同的,隻是我這條的染色......”
染色不同,她頓住,說一半便意識到了。她這條發帶在陽光下與在室内是不同顔色的。
原來剛才打量她是看中了這個。
韋公子道:“怎麼?姑娘的發帶不是這間店鋪所賣之物?還是隻有一條?”
有點可惜。喬息道:“公子見諒,我這發帶染色工藝較為特殊,的确來自我的作坊,可惜沒有存貨。同樣工藝的織物除了一把團扇外,暫時沒有其他成品可供韋公子挑看。”
“團扇?”他微吟道:“那我能否定制一匹?”
一匹?喬息有些為難,想了想後搖頭,“難做。這種染色工藝僅适合發帶、扇面、荷包這樣的小東西。”
“為何?”
喬息解釋道:“這是雙色染色法,染色過程中必須用到一種蟲殼粉。蟲子名叫彩螢,用彩螢蟲的蟲殼磨成粉,兌入染劑,漂染後的布料可做出雙色效果。但是彩螢蟲殼粉在外買不到,隻能進山捉捕。這種蟲子不好捉,栖息深山,往往進山一整天也不過捉到七八隻而已。要想有足夠多的彩螢蟲染一匹布,至少得上千隻才行。”
韋公子又是沉吟思索,片刻道:“那把團扇能否取來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