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前還有事情需要處理。
午後,獲勝畫作送來。喬息對照畫作樣式另繪繡紋圖樣,畫好後拿給鄭會尋,由會尋下發給各坊繡娘,制開春前第一批新衣裳。吩咐下去,喬息才攜帶簡要賬本随同喬禾回家。
她平常住私宅,家裡人有事會到繁忙閣找她,算算快有半年沒有回過家了。
喬府位于中市南邊的商賈闾裡,而她名下十四座作坊中有八座位于中市北面的國市,包括二十一坊。她的私宅也就買在了國市左邊的商賈闾裡,平日出行更方便。
“娘昨天回來後将你的院子收拾了一遍,你不在家的時候我也會讓丫鬟時常打掃,你放心,可幹淨了。”禾禾牽着她的手去息院逛了一圈。
息院還是那個息院,沒什麼差别。房子建了幾十年稍顯陳舊,院落整潔,了無人息,屋裡會比外面看起來更精緻講究些。喬息随便走走,遠遠看了眼僻靜的主院,便轉身去喬禾的院子。
府中下人少,總共五個不算大的院子。孫惠與衛文郦出門看望喬音,這個時候家裡隻有她爹在。喬式深居主院,平日裡沒什麼事很少露面。喬息難得回家也極少特意去看望她爹一眼。
“你的賬本呢?拿來我看看吧。”喬息說着,一走進禾禾的書房就閉了嘴。
書房内各類賬本書籍散亂一地,寬達一丈的大書案堆滿書冊,數本疊摞,勉強留了一小片地方用于書寫。更多書冊放不下,攤開擺在四周榻上,周圍書架反而空了一半。燭台無處放置,加大的燭托盛滿蠟滴,插着高高的蠟燭放在書堆之中,沒個整齊樣子。
“姐,你别嫌亂,我都是分門别類碼放好的。桌上的是上月的賬簿,榻上這些是前三月的賬簿。”喬禾跳進書堆裡,拿起案上一本,苦臉無助地看着她,“上月有兩枚銅闆找不到了。”
喬息看着這一幕歎氣,無奈走進書海,“我幫你算吧。”
喬禾立刻笑了出來,親親她姐,“姐姐最好了。”
“難得回趟家算是掉坑裡了。”喬息翻開上月禾禾作坊的主賬簿,快速翻看,“昨夜是不是算了一夜?最後是表素幫你算完的?”
“嗯嗯。”禾禾乖巧點頭,“我算到後半夜睡着了,素素幫我算完剩下的,可是也沒有找到那兩枚銅闆。”
表素端來午後茶點,酒釀酥酪。禾禾嘴上便忙不停了:“姐,你不知道。家中小輩隻有我一人,爹盯我盯得可緊了。前幾日爹就發現我賬目中少了兩錢,他兇我,說不算清楚不允許出去玩。是昨天娘回來了,我才有機會跟着娘一起出去找你。”
喬息不說話,手中快速地翻頁。禾禾一碗酥酪沒吃完,算盤也沒用,喬息便合上最後一頁道:“确實少了兩錢。”
禾禾腮幫子鼓得滿滿的,憂心忡忡,“明早就要述業了,再算不清楚可怎麼辦?”
看看那腮幫子,看看那甜香的酥酪,喬息有了胃口,也舀一勺酥酪吃,道:“往前算,可能是之前某月的賬記漏了。”
“可是前三月的也都算過一遍了,沒有錯的。”
“那就再往前。”
喬禾火速吃完酥酪,翻出更早幾月的賬本,榻上書籍鋪得更開了。
述業日,是喬家祖上沿襲下來的家規,固定為每月第六日。這一日,家中全員需卯時前彙集于書房,聆聽父親教誨,并逐個向家主彙報上月的學業功課或生意的經營進展,以及對新一月的目标規劃。
這個規矩從前是十分嚴厲的,尤其體現在規劃的制定上。喬息還在求學時,目标必須具體到每月背誦文章的字數、書寫使用墨水的斤兩、書卷因為翻頁留下多重的指痕;開始做生意後,詳細到每一尺貨物的收支、每一天的領悟、每一句談話的恰到好處,全都要有數,且于下月第六日前達到目标。未達成目标按家規領罰。
曾經為此苦不堪言,但是到了如今,一家之主的名号在她爹身上有名無實,這個規矩慢慢形同虛設,參加述業日的人已不必再是家中全員。喬息自己都七八個月沒有參加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