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飛鴻裡?”會尋壓低聲音。
“嗯。”喬息點頭,“我報了官,裡正在調查。”
“怎麼會突然被殺害了。”會尋神色沉重。
“不知道。”喬息心裡歎氣,不忍回憶那副死狀。看起來像仇殺,像是擔心顧祉死不透,一刀割喉之後還補捅了幾刀。
喬禾臉色發白,喬息怕吓到妹妹,輕聲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這事估計驚動不少官員,我們這段時日低調些,避避風頭。”會尋道:“衣裳穿老實點,珠花也别簪了。”
喬息拍拍禾禾的腦袋壓驚,“回家和惠娘還有爹說聲,讓他們把家裡貴重東西收一收,最近穿戴盡量樸素點。”
“好。”喬禾乖巧地點頭。
會尋道:“平時不查還好,這一出了事,仔細查了,會不會發現你在資助顧祉?”
“有可能。”喬息對外資助的賬簿做得仔細,但是凡事無絕對,“得先盡快把顧祉還沒拿走的那部分資财轉移出來。”
未際點頭,“嗯,趁着剛開始查。”
喬息低聲道:“前幾個月顧祉找到了有關他父母兇案的線索,或許是被兇手察覺滅口了。”
“不應該吧,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會尋語氣惋惜,“我看顧祉有些才幹在身,年紀輕輕,得罪了什麼人啊。”
喬息沉默。
“察舉名額都拿到了,眼見即将上京......”會尋猜道:“難不成是他的同僚暗害?為了搶他的察舉名額?”
“有這個可能。”喬息想得多,顧祉若存在這樣狠下殺手的政敵,沒道理她會不知道。案子查清前都不好說。
喬息道:“你們忙服官商單那邊吧,這個案子不用管。”
稻華喝了姜湯仍壓不下驚,歇息一會兒便發了熱,睡後呓語不斷,極不安穩。
喬息請來大夫診脈,煎藥喂稻華喝下,坐床前守了一會。
她這小丫頭從九歲起跟着她,到今年隻有十四歲,在她身邊自在慣了,從沒遇到過什麼危險,毫無防備看見那等血腥場景,受驚不小。
跟着她是件挺危險的事情。
屋内靜下來,沒有第三個人。
熟悉的人死亡令她心情沉重,喬息低頭,手指不知覺攥緊成拳,捏得她的衣裳起褶皺。
她起身,站窗前的太陽底下曬曬。
正午陽光穿透窗棱,冬日烈陽壓住雪氣,壓得屋子裡泛起一陣燥熱。
所有經她挑選的屋宅或由她監督建造的作坊,都有一個共同特點,窗戶多。
窗多,采光好,易通風,她身上從顧祉房中帶出的血氣被這強烈的光線照散,不至于殘留在她屋裡。
未際輕手輕腳上樓,将資産名錄交給她,交到她手上時正好翻開到顧祉的那一頁,上面記錄着一尊尚未被取回的金像。
一般商賈資助士人,轉移錢财最好的辦法是賭博。喬息名下在臨淄就有三間賭場。但是為官需清正廉潔,不易沾染好賭習性,否則容易被禦史官參劾。顧祉兩三個月才會去小賭一次。
小賭獲取的錢财最多用于官員每月的俸祿折抵,維持顧祉日常花銷。一到與上司之間的打點或每年的地方上計攤派和助邊費這樣的大筆錢财,小賭的收入就不夠了。到這個時候,喬息會按他日常花銷标準給他幾件珠寶玉器,由他自己去珍寶閣購買同等價值的小件金像,再将金像送到鍛造坊重鑄。
重鑄過程中給金像加重,原本一兩斤的金像重鑄後變成了五六斤。因金像外觀改變,即便官府調查也不易追溯。拿到金像後可再根據需要換成現錢。
這法子還可以用來清洗顧祉收受底下人奉上來的孝敬。如果是更大宗的錢财,重鑄的過程需要轉移到臨淄外的其他郡縣進行。
喬息是臨淄最大的珍寶閣東家之一,同時對臨淄的礦産和鍛造行當都有投入,她名下的鍛造坊正存放着這件六斤多的金器等待顧祉提取。
這件金器需有個名目取回。
“直接拿回來吧,用來抵消韋莊那套散花绫和玉冠,還有之前租賃畫舫的花費。”喬息道。
“正好。”未際輕手輕腳地下樓。
為官做到高位或是商人經營成巨富,家裡多數擺滿了珍寶實物,現錢一般不是最多的。資助顧祉的時日不長,他家裡尚算樸素,沒什麼實物擺件。前段時日因為他調查父母案子導緻手頭緊缺,喬息建議他雇幾個仆從,由下人出去小賭,緩解家裡開銷。
下人還沒學會賭博,顧祉就用不上了。
喬息歎氣,為那句“顧大人訂了兩匹嵌珠紅絲,三匹紋金綠絲”的糊話臨時寫張假單子以防萬一,避免一切洩露她和顧祉關系的可能。
先是服官商單落選,接着顧祉遇害,禍不單行。她手下的人沒了性命,這案子必須查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