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多捉點彩螢蟲。”
韋莊手裡一直拿着個薄薄的小木盒,此時放到桌上,推給她,“公主想見的是能夠穿上尺腰素的人,我也還需确認一番喬老闆是否當真能夠穿戴尺腰素。”
喬息打開木盒,扁扁的盒腔裡放着一片極為輕薄的布料。
她拎起布料,的确是一條尺腰素,很短。
說穿就穿,喬息低頭麻利地解腰上絲縧。
韋莊像是沒想到她會當場卸腰帶,下意識移開視線,餘光卻見她若無其事。卸了幾層腰帶之後還有剩。
确實很多層。
喬息留了兩條腰帶,再扣上尺腰素,穿戴得剛剛好。
韋莊也是頭一次見到能夠穿戴尺腰素的腰,面上有幾分驚愕。确實是很細的腰圍,單看腰還以為是個未滿笄齡的小姑娘。
“很精緻的磁石,”喬息低頭細看尺腰素兩端的磁扣,問道:“長安工匠打造的嗎?”
面料是細韌的绮繡絲,斜紋起花,薄厚适中,兩端各墜一枚磁石,吸附可扣,無需紮系。磁石呈銀白色,圓形,半個指甲厚,打磨得十分光滑。加上磁石,長度剛好二尺二。
“鍛造工藝是來自長安的工匠,那石頭卻不是大楚的産物。”韋莊喝着茶道:“是白牢的磁石。”
喬息的手指一抖,像被燙到般松開。
“這樣精緻的礦石,大楚難見。”韋莊沒發現她的動作,說着放下茶盞。
輕輕一撥,磁石就能分離。喬息解下尺腰素,放回木盒裡。
“這段時日準備準備,新服官的單子結束便可以上京了。”韋莊道:“我隻能帶你一人上京,你的家眷不能同路。但我想你的家眷也沒有受到郡府限制不能出城,他們可以在後跟随。”
喬息點頭道可。
韋莊清清喉嚨,正色道:“還有一事,關于上回那隻蟲子。”
喬息輕飄飄斜眼向他看去。
“的确不是我故意的,我是真的看見那隻蟲子在你身上,不知道怎麼幫你弄下來,也不知道該不該提醒你。你怕蟲,我擔心提醒你之後,你會吓得從車上掉下去。”韋莊眼神真誠道:“我此前曾聽顧祉提起過你,第一次見到喬老闆時卻讓我很意外,沒想到你會怕蟲,更沒想到到身為臨淄遠近聞名的富商外表卻是如此......”
喬息在桌面一點,打斷道:“你想入仕,以貌取人的習慣得改。”
“是。”他微帶歉意地笑。
“外表如何,跟我怕蟲和身為富商這兩件事有什麼關系?”
“沒有關系。”他颔首道。
喬息懶得多說。
事情談完,韋莊起身告辭。
送客後,喬息洗了幾遍手還是覺得不幹淨,叫上稻華出門去喬禾的染肆。
喬禾名下有一座很大的染色作坊,位于城外,共十口染池,其中四口專為喬息作坊出産的絲綢進行染色。這座作坊在城内對應開了一間染肆,隻有三口染池,負責染制一些小單子或緊急的染制任務。
喬息在染肆門前下車,裡面匠人、夥計各自忙碌,礦石、色粉、料水的氣味十分濃郁。
禾禾的産業除了染色作坊,還有進行采礦的經營。染料來源包括植物和礦物,需定期雇傭礦工進山采石。喬息就是借由禾禾作坊的采石活動來經營名下的鍛造工坊,這樣連帶着鍛造冶煉的行當都能适當插手。
在銅鐵官營的前提下,這是商戶能夠經營鍛造行當為數不多的途徑了。
禾禾正好不在,染肆中部分認得她的人與她打招呼,喬息微笑路過,進入為布匹脫色的隔間。
隔間放着數隻大桶,桶内盛放有漂絮水、草木灰水、蜃灰水和醋水,都是給布匹脫色用的,有時候會有染錯顔色或是改染他色的布匹,第一步工序就是先脫色。
喬息叫稻華舀一瓢未兌水的蜃灰漿,再加醋和草木灰濃液,裝了半盆。
勾兌後的水液變成渾濁的灰白色,且混有黑色雜質。這樣混合的脫色劑有較強的腐蝕性,脫色效果非常好,而且很快,但是極其損傷布料,需緊急脫色時才會使用。
喬息把雙手放進去洗。
稻華叫了一聲,“幹嘛啦。”
“洗手。”喬息道:“今天穿的這身衣服不要了,燒掉。”
“怎麼了?”稻華抓住她的手腕想将她的手拿出來,被她一閃躲開了。
“剛才弄髒了。”她解釋,并道:“在旁邊站着。”
稻華鼓着臉,擰不過她,隻能不高興地看着,兜裡拿出小本本記下。
浸泡一會兒拿出來,喬息仔細看了看,手指發紅,皮層似乎變得輕薄。
幹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