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落笳與霍于意池邊對談時,靈台已将景若喚至自己房中
景若跪在地上,聽着靈台朗聲誦讀禦旨,心中悲喜交錯
最後一個“欽此”念出,景若深深伏地叩首:“民女跪謝聖恩”
靈台點點頭:“阿若,你可聽明白了?從此之後,你若敢妄議宮中府中之事,私自結交朝中官員,便是結黨謀叛的罪名。不僅你一人獲罪,便是連你身邊之人,亦以同黨論處”
雖然剛才聖旨中已有明示,但此刻聽到靈台聲音中果決的殺伐之意,景若仍深深的吸口氣,覺得寒冷刺骨。她伏身又是一叩首:“禀公主,都明白了,我自會謹慎行事的”
靈台伸手拉起她,面色稍霁:“我這也是沒辦法的,隻要你不亂說話,自然是沒事的”
景若默默的點點頭。寄身于此數載,終得此一封刺手的赦身玉牒,此中幾番喜樂哀苦,臨到嘴邊卻又無從說起,唯長太息而已
靈台握住她手,面色複歸和藹:“一路艱辛,你自己多小心。我已讓于意備下川資,若還有什麼缺的,隻管自取”
景若聞聽此話,複又跪倒在公主身側,重重叩首,雙目噙淚道:“公主救命之恩,養育維護之恩,阿若永生難忘。”
靈台聽了這話,略一詫異,也不禁面上有幾分凄然,畢竟數年相處,今朝離别時刻,難免也有些動情。隻是她心性強硬,生生忍住淚水,背過身去輕輕擺擺手道:“你自去吧,不必謝我了,這都是你的造化”
景若聞言,起身對着靈台的背影一垂首,欠身退去
是夜月明
長安城内攬月樓最高層的閣樓上,一壺清茶一支竹笛
木桌旁,兩人相對而坐,正是落笳和景若
落笳耐心的洗茶斟茶,景若卻一直望着窗外
落笳停下手,柔聲道:“怎麼,舍不得走麼?”
景若收回目光,對她歉然一笑道:“往日總是恨不得插翅離開,明日就要走了,卻又有些不舍”
落笳輕輕點頭:“帶你來此就是想在臨走前,讓你好好看看長安的夜色。不過沒關系,若是你想回來,咱們辦完事後,我可以常常陪你來”
景若想起白天的禦旨,知道靈台不願再見自己牽涉官場朝政,而皇都之中,自是各種糾葛最深之處,不禁緩緩的搖了搖頭:“不必了”
落笳輕輕歎口氣,想到曹府中事。縱使宮阙燦爛,但深藏龌龊之地,她也不願景若再身陷其中,點點頭道:“也好”
落笳放下茶盅,起身到窗前上下打量一番,回身對景若伸出手去
景若有些不解的握住她的手,一起來到窗前
落笳笑着指指上面的屋檐說:“窗牖狹窄室中氣悶,不如我們去上面看看”
景若有些驚訝的看着飛揚而出的檐角,有些猶豫道:“我,恐怕功力不及。”說着,又低頭往下看看
落笳輕輕一笑,不待景若反應過來,便牽着她的手從窗中躍起。景若倉促之間來不及驚呼,随着落笳伸手在屋角一撐,輕飄飄的踏在屋頂上
落笳笑着稱贊道:“阿若身法甚好”
景若搖搖頭:“還不是你扶了我一把”
修煉神秘功法數日,落笳體内精髓如被重塑。而曹府一役險中求生,更令她對這真氣運用得心應手不少
當日初逢景若時,落笳的輕功尚不及她,此時卻已不相上下。而景若幾番病後,身體仍是有些虛弱,輕功反而不及她
落笳扶着景若在屋頂找個避風處坐下
此時明月清輝萬裡,更兼薄霧蒸騰,襯的長安城如幻境一般。隻見千街縱橫如棋盤,萬戶屋瓦似鱗片,層層疊疊,鋪排開去,說不出的壯闊。其中間或高塔矗立,其狀巍峨,直入雲霄。微風流過,寶铎和聲,音傳千裡
遠處,一帶宮殿聳立如山,燈火點點,浮在這偌大的城市之上,正如仙宮一般
景若靠在落笳肩上,靜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落笳輕輕攏起她随風飄散的長發,在耳邊問道:“這裡可喜歡?”
景若微笑着點點頭。轉念又想起那封禦旨,不覺神色一黯。落笳将這一幕看在眼中,卻也不追問,隻是将她摟緊一些。兩人便如此無聲的坐在月色中
不知過了多久,景若靠在她懷中問道:“此去江南,路途多險峻,不知你打算從哪條路走?”
落笳這才想起自己一直未提起遇到蘇澄澈的事,略一思忖便道:“我們先不去江南,先往蜀中走一趟,有些事情我要去找青城魏掌門問個清楚”
景若奇道:“魏掌門?”
落笳知她不谙江湖事務,是以連青城掌門魏間雲這種名震江湖的高手也沒有聽說過,耐下心來解釋道:“魏掌門便是青城派的掌門,青城派在成都城外的青城山中。前日我進城回公主府送信時,偶遇蘇澄澈。她告訴我,關于我師父殺了鐘離子的傳言,便是由魏間雲傳入江湖的,所以我非得先去青城問個清楚”
景若聽了這話,并沒有察覺落笳的隐瞞,隻是蹙着眉頭道:“蘇澄澈的話可信麼?她是不是怕你去找她們雁蕩門的麻煩,所以才故意挑撥你去青城山?”
落笳一怔,這倒是她之前未曾想過的。但想到蘇澄澈性烈如火,絕不至于在被自己救了命之後,還要玩這種心思,便搖搖頭道:“不至于如此”
她知道景若對蘇澄澈沒什麼好印象,此時不便多解釋,隻回應道:“長安距蜀地不遠,便是她有心欺瞞,也不過讓我們多走點路,不妨事的。”
景若聽了這話才放下心來點點頭,複又問道:“青城是很大的門派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