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楚虞急喚,“請崔叔叔保守此事,勿令他人所知。”
崔湜點頭,提着藥箱離開。崔湜原是楚氏家臣,與楚虞的父親為故交好友,如今對他冷淡的态度,楚虞自己也知其一二,畢竟當年他力排衆議讓蕭慎帶兵入中京時,朝臣早已對楚氏大失所望,雲中洲楚氏本是天下士子望風而拜的世族大家,如今楚虞所為,可謂失心,就連看他從小長大的人都不免心中生忿,更遑論他人。
“公子,服藥了。”握瑜端着雲盤,跪至他身前。
“握瑜,再過一月,就是他的生辰了。”楚虞嘴角彎彎,他心裡總是惦記着那個人。
“先太子若還在,又怎麼會讓你受這樣委屈。”握瑜把藥碗送到楚虞手邊,“崔醫正的話有據有理,公子還是先養好身體,即便要做什麼,也先不要被旁人發現什麼端倪。”
楚虞點點頭,将藥一飲而盡。
翌日清晨,含元殿内朝臣林立,周帝魏钊端坐上方,帝問道:“諸位臣工,可還有本奏?”
魏钊輕揉額角,這冕旒冠太沉,壓得頭痛。
“回陛下,臣有奏。”蕭慎站出來,墨衣绛邊,立在群臣之首。
“大将軍何事?”
“陛下,臣本西涼一小小兵卒,雖蒙天眷,幸立天子足前,但披甲執銳,征戰沙場乃臣之本職,如今大周江山不定,是為兵勇之恥。陛下意封臣齊王,可蕭慎淺陋鄙薄,難受此殊榮,還望陛下收回成命。”蕭慎這番話說出來,群臣抖了三抖,他回身望楚虞一眼,二人對視,卻見楚虞的眼神若有所思。大将軍心中委屈,阿虞不信我。
“大将軍言重,當日大将軍願引兵三十萬護衛中京,令心懷不軌者不敢輕妄,已是大功,齊王之名,受得起。”魏钊不想和蕭慎廢話,不過是擺明了想讓自己三顧茅廬,一介胡漢混血的異族莽夫,裝什麼忠孝仁義。
“臣萬望陛下收回成命。”蕭慎突然跪下,行大禮叩拜。魏钊冷眼看他,隻覺芒刺在背,又将自己置于進退維谷的難地,皇帝探頭,想讓楚虞看他一眼,卻見楚虞的眼神始終未離開跪在地上的大将軍。
此時群臣噤聲,老臣們心有不平,可隻是一群老朽。新臣之中多是楚氏門人,楚虞不言,他們即便有心亦不敢言。
“陛下不收回成命,臣便不起。”蕭慎追說。
魏钊從座上站起身,剛想拂袖而去。隻見有一人持笏而出,長身玉立,與蕭慎并跪在一處。
“臣有一言。”
魏钊欣然,松了一口氣:“中書令請講。”
“方才大将軍所言,并非忤逆聖意,隻是将軍認為當前局勢不定,如此加封齊王,大将軍自覺受之有愧,倒不如請陛下暫收成命,待大将軍平穩江漢、幽州此兩處心腹大患,再封不遲。”
“大将軍,如何?”魏钊不想同蕭慎多一字廢話。
“臣正有此意,中書令之言極是。”
“那好,就依兩位愛卿所言,此事就先擱下,退朝。”魏钊離開,滿朝文武伏跪恭送天子,隻有蕭慎把楚虞拉起來,楚虞原本有點惱他這一動作,但見蕭慎眉眼帶笑,深藍的眼睛裡把他的影子映得一清二楚,偷偷叫他一聲阿虞。楚虞怔忪片刻,但見蕭慎面容輪廓的深邃處像西域人,眉目狹長,瞳色深藍濃得如一汪大海。記憶倒回五年,楚虞想,自己還會不會在戰場上救下他?眼前這個叫做阿其烈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