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思勉臉色發白,慌道:“二公子有何良計?西涼軍三萬兵馬聽候差遣。”
“換。”這是吳質的算計。他道,“讓蕭慎用他的軍師祭酒換他的母親。”
“軍師祭酒?”蕭思勉回想,“楚氏....楚虞?”
吳叡點頭,他嘴角的弧度恰到好處,是政客慣有的虛僞笑容,隻可惜蕭思勉年紀輕輕尚看不懂。
“這是何用意?”
“侯爺隻需命一身形相似之人易容蕭夫人詐蕭慎即可。”
“他肯?”
吳叡笑意更甚,淡淡之色躍上眉梢,呷了一口茶,“侯爺不信,試試便知。”
是毒計。扼住蕭慎命門的毒計。吳質早就想瓦解堅如鐵壁的西涼軍,瓦解他們的關鍵是蕭氏内亂,是蕭慎自亂。蒼白的人閉上眼睛,月色如常,隻是全部被黑雲遮蔽,吳叡靜想。忽地,一股血氣湧到喉嚨,他按住胸口急咳出聲,暗紅色,他喘息,想更多地呼吸到空氣,口中卻湧出更多暗紅的血色,浸濕他半個袖子。
吳叡。不,此刻他是魏止。
魏止帶血服下幾粒藥,慢慢平緩了呼吸。久病成醫,為自己研制飲鸩止渴的藥丸,對他來說不是什麼難事。魏止隻暗自祈求,祈求他時間還夠。
蕭思勉的回書震怒蕭慎,楚虞比他冷靜,平靜道:“這不見得是壞事。”
蕭慎沒有說話,自出征以來他總是沉默,他們二人的沉默愈來愈多,有時壓得楚虞心口刺痛。
他知此刻蕭慎不想說話,隻能靠自己詢問:“蕭思勉此人可信?”
“他膽子小,不敢騙我。”蕭慎開口。與其說他是相信蕭思勉膽怯,不如說他是相信魏止不會騙他。眼前局勢,吳氏支持蕭思勉兵變蕭慎,旁人以為大将軍式微,可蕭慎信得過吳叡,信得過魏止。
“那我去。”楚虞聲音清晰,傳入蕭慎耳中。
“不可!”像是突然受到刺激的獸,蕭慎怒聲。
楚虞聲音鎮靜:“我是楚氏家主,朝廷重臣。蕭思勉不過扣押我,我不會出事。”他并不急,隻是手心下的小腹抽痛一霎,從得知身孕伊始,他也沒放心休息過,行軍途中兩餐從簡,更談不上補好身子,蕭慎刻意關心他的飲食起居,可兩個月的身孕正是吃不進東西的時候,楚虞吃什麼都吐,人也清減得厲害。
蕭慎焦慮至極,卻強壓着不顯聲色,冷聲道:“我說了,不可!”言罷,人已離開,徒留楚虞跪坐在帳中。
回書之中三日為期。蕭慎冷了楚虞三日,待到期限時,蕭慎披堅執銳,騎馬陣前,大軍逼壓朔方城下。蕭思勉見勢慌了,吳叡站在城門上,告訴蕭思勉把“蕭夫人”帶出來。激将之法,吳叡知道,千鈞一發之刻就算蕭慎再多謀也無法做出正确判斷,而楚虞必會走出兵陣,自叩于門。
婦人被縛于城門上,引得蕭慎全部注意,他低低咬出一聲母親,面色愈發陰冷,連同那汪藍色凍結寒冰。
“大将軍啊,母縛于敵,而子安坐于騎,是為不孝!”城門上有人高聲嘲諷,聲音刺耳至極。
蕭慎持鞭的手在發抖,楚虞見他似有擡臂指揮的意圖,即刻握住了他的腕,他知此刻蕭慎戾氣重重,楚虞聲音輕輕:“蕭慎,我說過要同你一起找回蕭夫人。如今,蕭夫人就在眼前,不要自亂。”
楚虞的聲音淌進他心底,蕭慎雙目沉重望着愛人,聲音沙啞:“不可以。”
“若是蕭夫人在你眼前出事,你會瘋的。”他明白他,一如明白他自己,“别逞強了。”話音剛落,楚虞持鞭一落,他從蕭慎身邊遠走,已是走到兩軍對峙中央,他回頭一望,對上蕭慎的眼睛,楚虞有一絲絲錯愕,他覺得是自己看錯了,那麼遠的距離,可蕭慎的眼中分明寫着冷靜。毫不在意的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