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蘇端起雲盤，走出廚房，輕飄飄丢下一句：“閣下如此巧舌妄言，虞先生還是不認識你為好。”

克烈聽着他話裡帶刺，雖不生氣，倒也感奇怪，目光落在裴子蘇身上，微微笑言：“我救了虞奈，公子不但試探我，還如此反唇相譏，不知可有什麼隐情是我不知道的。”

裴子蘇聽出他套話的意思，問道：“閣下不知道的太多了。”他盛了一碗粥，放在克烈面前，靜道：“閣下可是有什麼事情想不起了，想要知道，卻偏難記起。”

話甫一出口，克烈臉上的笑頃刻消失，他駭然盯着裴子蘇，如同盯着一個死物，周身慢慢騰起深沉而森冷的殺意。

年輕的大夫撣撣桌上的塵土，未曾在意他湧現的殺意，再盛下一碗粥，說道：“閣下，白塔洲何地？向西是突厥草原，向北有吐蕃，向東南是西涼朔方。雖然是沙漠侵襲之地，卻也頑強地活到現在。你覺得是為何？”

克烈恢複方才淡淡的笑，慢道：“我是個生意人，自然隻精通生意上的事，你所言，我不知。”

“因為白塔洲什麼也沒有，兵家從來不争沒價值的土地。”裴子蘇又道：“閣下既然已經想不起舊事，不如忘得幹淨。”

克烈正欲追問，兩人卻同時聽到院子裡的動靜，虞奈正站在院中望着他二人，也不知聽到多少。

“阿虞醒了。感覺如何？”

虞奈瞧他一眼，未回他，隻是折身再回了屋子。

克烈望他進了門，才轉頭看向裴子蘇，“看來，有空須得請公子好生坐坐。”

裴子蘇亦未答他。大夫輕輕推開虛掩的門，看到正在束發的虞奈，說道：“早飯準備好了。”

“有勞。”虞奈略點頭，他從模糊的銅鏡中望見還未離開的裴子蘇，問道：“怎麼了？”

裴子蘇站在那裡，目光似要将虞奈洞穿，晨光熹微，虞奈看不清他的神色，那大夫抿着唇，說道：“你沉疴許久，身子破敗。”

虞奈聞言，悄然笑了一下，靜道：“有多少時日，就活多少時日罷。”言罷，他淡淡觑了一眼門外，“命數這種東西，逃不掉的。”

裴子蘇微微詫異于虞奈自知時日無多。正是尴尬的時刻，院子裡傳來洛洛清脆的笑聲，不一會兒小孩便沖進房門撲到虞奈腿上，央着爹爹抱。

“洛洛怎麼笑得如此開心？”虞奈摟了摟孩子，溫聲問。

孩子指着院子，高興比劃道：“外面那個叔叔給我講爹爹以一敵十，把壞人都打趴下了！”

虞奈沒想到克烈給孩子胡謅這些，都不知怎麼接話了。

洛洛隻顧着撲騰玩，不經意間扯到虞奈肩頭的傷口，疼痛又烈了些。

“爹爹.....”洛洛望着颦眉的虞奈，縮手縮腳，不敢亂動。

“爹爹打壞人受了小傷，沒事的。”他安撫小孩，眼看着洛洛眼睛裡又蓄上淚。

“唉.....”虞奈養了洛洛這麼幾年竟還是手足無措。

“洛洛！快來！叔叔帶你騎馬！”克烈明亮的聲音喚着小孩子，洛洛隻擡頭向外一看，便瞥見他從未見過的一匹威風黑馬凜凜站在自家小院裡，剛才快掉出來的淚珠瞬間沒了蹤影。

虞奈把他放下來，哄道：“快去看看，那似乎是匹好馬呢。”

洛洛哇了一聲，迫不及待跑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