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剛經混亂,而博拉有備而來,早在狼衛入城時就已命人關閉了東西城門,因而那逃脫的一人沒有機會離開薩罕城。
楚虞看着吐屯府的人将十七具屍體豎向排開,那吐屯姗姗來遲,卑躬屈膝地在向博拉禀報。楚虞向博拉說了謊,他雖聽不懂過于快速的突厥話,但此時二人所說的内容,他全部聽了明白。
原來,正是這位薩罕城的吐屯向王庭傳書,在此地發現有人走私鐵器,而派可汗親軍來調查的并不是克烈本人,而是現在代為輔政的葉護,藥葛羅·格魯。
那吐屯一邊點頭哈腰地向博拉求個恕罪,說自己并不知為何會有持軍械的西涼軍進入薩罕城;一面拍胸脯保證定會找到私販鐵器的人,他請博拉移駕吐屯府,安心等着吐屯府調查的結果。
空氣中彌散的白色煙霧還未散去,鬼火燃燒後的氣味充斥在整條街上,楚虞嗅着呼吸中的絲絲腥甜,略覺不适。那煙霧混着鮮血竟會散發出如此甜膩的味道,他壓下胸口那股不适的感受,蹲在兩具屍體當中,此刻才發現他們腰間都捆着一隻水囊。
帶水囊并不是引人注意之處,隻是與正常的水囊相比,屍體上的水囊小得過分,他拆下一隻掂量在手上,想起剛才這些弓弩手射箭時鬼火很快燃起,但能夠燃燒火焰的磷霜卻又極難保存。而戰鬥中的箭矢,沒有任何一簇火焰熄滅,顯然是新制出的,也許..... 想到此處,又憶起昨日這一行人在井邊取水的情景。
楚虞擰開水囊,傾倒而出的水有些刺鼻,他仔細聞嗅确認這是磷霜的味道。西涼處幹旱之地,不會用珍貴的水來存放磷霜,通常會用更輕、更易提煉的羊脂油封存。這些會用水保存的弓弩手必然不是西涼軍中的弓弩手,西涼軍中對連星弩的存放早有一套成熟方式,箭矢塗抹磷霜後不能見水見潮,用羊腸膜密封箭簇,但随着存放時間推移,箭簇燃燒的火焰不會非常明亮。
而方才箭矢上的火焰青藍發白,明亮刺眼,必然是這行人試驗連星弩多次,無法炮制出相同的箭矢,才決定臨戰前塗抹磷霜仿造。
如果存放這些東西,必然要有合理的地方..... 楚虞轉過身,徑直走向吐屯。
“請問吐屯大人,薩罕城中如今水源有幾處?”
那膀大腰圓的吐屯打量着楚虞,不屑道:“你是何人?”
楚虞知吐屯必然不理會他,便轉頭望向博拉。
博拉令道:“他問,你回答便是。”
吐屯聽博拉如是說,應了一句是,回道:“七處。”
“城中凡有取水,是否有登記造冊?”
吐屯聽楚虞問到造冊,臉上神情有一分僵硬,他本不想回答,但博拉在旁側,便硬着頭皮道:“這是水官的事務,我不清楚。”
“那請水官将造冊查看一用。”
聽至此,吐屯惱怒起來,吵道:“博拉大人,這是哪裡來的中原人?城中百姓用水并非都要登入水冊,更何況薩罕城的水冊如此重要,豈是區區一個外族人能查看的?”水冊中不僅會詳記城中暗渠走向,還會标記部分暗渠的隐蔽出口,防戰時無水可取,亦可作為突圍密道,水官的水冊也算是件軍事機要。
楚虞回道:“我不看,請博拉大人查看,昨日戌時初刻,舊城的西烽火台下的那處明井有十八人取水,這樣大的取水量,水官必會計入水冊。”
“你.....”
“去拿來。”博拉發話。
過了片刻,一路小跑而來的水官戰戰兢兢,他望了一眼吐屯的臉色,便在博拉的俯視下獻上了薩罕城的水冊。
博拉掃了幾眼,狠狠将水冊摔在了吐屯臉上,作色道:“水政如此要緊的事,你們竟敢如此疏忽!”
聽到博拉的話,再看那水官兩股戰戰的姿态,楚虞了然。可是,查不到他們取水去了何處,就斷了線索,當前要緊的已不是能否抓住那個逃跑的弓弩手,而是想辦法讓博拉相信這些刺客不是西涼軍。如果當真是從幽州來的,那楚虞不敢想這其中是否又有吳質故技重施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