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姿擡起頭,看到他眼中的忐忑,忽然明白這對他有多不容易——總是自信滿滿的文靖,此刻像個交作業的學生等待評判。
"我接受了柏林愛樂的邀請。"她最終說,"但《筝箫引》還需要修改,尤其是第二樂章..."
"我可以聽聽看嗎?"文靖的眼睛亮起來,"就當是...同行間的建議?"
劉姿微笑,取出小提琴遞給他:"除非你想合奏。"
文靖接過琴,手指輕輕拂過琴弦。"從哪個小節開始?"
"從頭開始。"劉姿走向鋼琴,"這次我們慢慢來。"
第一個音符響起時,走廊裡的其他聲音都遠去了。鋼琴與小提琴的對話像久别重逢的戀人,時而追逐,時而交融,在旋律中找到彼此,又在和聲中确認心意。
門外,陳教授和小雨相視一笑,輕輕帶上了走廊的門。最好的音樂,總是需要兩個人的空間。
柏林愛樂音樂廳的燈光暗了下來,劉姿站在後台入口處深呼吸。她能聽到觀衆席傳來的窸窣聲,兩千個座位幾乎座無虛席。三個月前的那場《筝箫引》在上海首演後,樂評人稱之為"東西方音樂對話的裡程碑",而今晚是她第一次在歐洲頂級音樂廳展現自己的作品。
"緊張了?"文靖從身後靠近,手指輕輕搭上她的肩膀。他今天穿着正式的黑色西裝,領結有些歪——每次重要場合他總會這樣。
劉姿伸手幫他調整領結,指尖碰到他的下巴。"比冰島那會兒好多了。"她輕聲說,"至少這次不用在冰川上保持平衡。"
文靖笑着握住她的手。三個月前在上海的重逢後,他們花了無數個長夜讨論音樂與未來。最終決定一起搬到柏林——劉姿籌備獨奏會,文靖則受邀在柏林藝術大學任教即興創作課程。這不是妥協,而是像他們的音樂一樣,在碰撞中找到新的和諧。
"五分鐘後開始。"工作人員輕聲提醒。
文靖突然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差點忘了,首演禮物。"
劉姿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枚精緻的銀色胸針,造型如同交織的五線譜與山水線條。"這是..."
"我在布拉格古董市場找到的。19世紀波西米亞工匠的作品,據說能保佑音樂家找到真正的知音。"文靖幫她别在禮服上,手指溫暖地擦過她的鎖骨。
舞台監督再次示意時間到了。劉姿深吸一口氣,文靖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記住冰川上的感覺。"
掌聲中,劉姿走向舞台中央的鋼琴。聚光燈下,她看到前排熟悉的面孔——陳教授特意飛來支持,瑪爾塔帶着她的銀手镯,小雨的相機已經對準舞台。而文靖站在側幕的陰影裡,目光如北極星般恒定。
手指落在琴鍵上的瞬間,所有雜念都消失了。《筝箫引》的第一個音符如一滴水落入湖面,漣漪般擴散至整個音樂廳。當民族樂團的筝與箫加入時,東西方音樂元素的碰撞産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仿佛長江水遇上了施普雷河。
演奏到第三樂章時,劉姿意外發現自己的視線模糊了。這不是計劃中的——通常她能在最激烈的情感表達中保持技術精确。但此刻,那些與文靖分離又重逢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冰島冰川上的決絕,上海後台走廊的重逢,柏林公寓裡無數個共同創作的深夜...
最後一個和弦餘音未散,全場觀衆已經起立鼓掌。劉姿鞠躬時,注意到前排幾位資深樂評人交換着驚訝的眼神——這通常意味着他們聽到了超出預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