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棠默默遞來藥片,文靖卻推開她的手。他轉動輪椅來到鋼琴前,左手重重按下第一個音符——是《歸途》的開頭,那首劉姿為他生日準備卻未能送達的曲子。
彈到一半時,他的右手突然加入,顫抖卻堅定地落在低音區。這是患病以來他第一次嘗試雙手演奏,錯音連連,節奏全亂,但每一個音符都像在嘶吼着不肯放棄的希望。
琴聲驚醒了窗台上的仙人掌,第三朵花苞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悄悄綻放。
文靖的左手在琴鍵上機械地移動着,彈奏着《歸途》的旋律。右手的動作遲緩而僵硬,卻固執地不肯停下。汗水從他的額頭滑落,在黑白琴鍵上留下細小的水珠。
小雨站在門口,鏡頭對準文靖的背影。他的肩膀繃得筆直,像是随時會折斷的弓弦。突然,一個錯音打破了旋律的連貫性,文靖的右手猛地砸在琴鍵上,發出一聲刺耳的不和諧音。
"夠了。"蘇棠沖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你的手會受傷的。"
文靖掙脫開來,左手繼續彈奏:"她會聽到的。"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隻要我繼續彈,她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小雨的鏡頭微微顫抖。畫面裡,文靖的右手已經磨破了皮,黑色支架上沾着淡淡的血漬。但他仍然固執地彈着,仿佛這架鋼琴是連接他和劉姿的唯一通道。
窗外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是某種密碼。文靖突然停下演奏,轉動輪椅來到窗前。他的目光穿過雨幕,落在遠處模糊的天際線上。
"把攝像機給我。"他對小雨說。
鏡頭切換,文靖的臉出現在畫面中。他的眼睛布滿血絲,卻異常明亮:"如果你在看這個...我們的仙人掌開第三朵花了。"他的左手舉起那株小小的植物,三朵白花在雨中輕輕搖曳,"記得嗎?你說過它活不過三個月。"
他停頓了一下,右手艱難地擡起,在鏡頭前緩慢地比了一個"V"字:"我赢了賭約,你要回來兌現獎品。"
視頻發出去的第七個小時,文靖的手機突然響起。是一個陌生号碼的國際長途。他的手抖得太厲害,差點按不下接聽鍵。
"喂?"電話那頭傳來嘈雜的背景音,還有斷斷續續的英語廣播。
文靖屏住呼吸,心跳聲大得幾乎蓋過聽筒裡的雜音。
然後,他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聲音,微弱但清晰:"...硬币是圖案面朝上還是字面朝上?"
文靖的右手無意識地抓緊了手機,指節泛白:"圖案面。"他的聲音哽咽,"一直都是圖案面。"
電話那頭傳來劉姿輕輕的歎息,像是穿越了千山萬水:"我就知道...所以我才總是輸。"
原來劉姿的航班迫降在哈薩克斯坦的荒原上,所有通訊設備損壞。她借了救援人員的手機,第一個打給了文靖。信号時斷時續,他們隻能抓緊時間說最重要的信息。
"我看了你的視頻。"劉姿的聲音夾雜着靜電噪音,"仙人掌...真的開三朵花了?"
"嗯。"文靖看着那株植物,第三朵花正在緩緩綻放,"等你回來...我可以用雙手彈《歸途》給你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