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法是什麼?”
陳雨将徐微雪頭上已經被浸濕的布拿了下來,重新換上了一塊,從嘴裡吐出兩個字,“九樓。”
“九樓?”
徐微雪想起來,這不就是電梯按鈕兀自亮起的樓層。
還有那個……可能會出現女鬼頭顱的樓層。
徐微雪五歲的時候就學會用一塊錢騙家族裡小孩兒一百的壓歲錢了,不滿十五歲就開始獨自走南闖北謀生活,腦袋很是靈活,現在陳雨一說當即就想明白了。
剛才從九樓出去的有可能就是這個吊死的女鬼。
還有這碗新鮮的白米飯,剛才他們在電梯裡的時候還沒有,踏出去了一步再回來,就有了。
這就說明在他們踏出去的那段時間,十四樓的那個老婆婆打開電梯将插着三炷香用來祭奠死人的白米飯放了進來。
她們為什麼能穿越鬼打牆的結界?
徐微雪摳了摳腦後已經粘成一團的頭發,一錘牆壁,臉上帶了點興奮地說道:“因為她們都是這個副本裡的NPC,這個副本裡NPC不受NPC設下的限制。”
所以,九樓的女鬼可以自己出入,所以十四樓的老婆婆可以祭奠死人。
“隻要我們跟着NPC就能穿過鬼打牆的結界。”
徐微雪微微喘着粗氣,臉頰不正常的微紅,他說是興奮,但陳雨總覺得他是失血過多引起的發燒或者是身體保護機制。
徐微雪的情況不能再拖了。
他這裡沒有止血的,隻有霍溪才有。
他們必須盡快出去。
“但……”徐微雪發現了一個盲點,“我們按不了十三樓以上的按鈕所以不能到十四樓,唯一一個剩下的NPC就是這個穿着紅衣服的女鬼了。”
徐微雪咽了下口水,聲音不自覺地小了些,“怎麼才能讓她幫我們啊?”
陳雨有些不自然地敲了敲褲子,沉默。
“我也還沒有想好,隻是有點思緒。”
徐微雪急的隻撓頭,恨不得将那塊的頭發全剃了,又癢又疼。這次不光血還有汗,急的。
他也實在是想不出來了。
一般的鬼還好,但是偏是紅衣,怨氣最重。沒把他們嘎了就已經是大發慈悲了,怎麼可能會幫他們。
過了幾分鐘,徐微雪忍不住開口,“有什麼思緒?”
他見陳雨一直盯着那碗白米飯,中間的香已經染了一半了,飯上鋪滿了香灰。
陳雨看着那三炷香燒起的袅袅煙霧。之前錢小青說過,這是一種在農村很常見的祭奠死人的方法。這飯過了香灰,也叫陰米飯,是專門給死人吃的。
給死人吃的。
“那為什麼沒有吃?”陳雨呢喃着。
徐微雪第一次耳朵不靈,“啊?小雨,你在說什麼?”
陳雨看着他,眉眼壓得低,“你說人變成鬼之後他會餓嗎?”
徐微雪點頭,“那肯定啊。尤其是沒有供奉的孤魂野鬼。他們沒有香燭沒有金元寶,更沒有人給他們燒iPhone80和勞斯萊斯幻影,一般都過得很慘,心理落差極大,時間一長就容易暴走,開始吸食活人的生魂用來充饑。”
徐微雪說完之後,摳後腦勺的手停止,眼睛看看陳雨又看看那碗飯,像是想到了什麼。
“因為這樣的飯鬼還不能吃。”徐微雪回答了陳雨之前自言自語的問題。
陳雨敲褲子的手停止,“為什麼?”
雖然他之前在收斂所跟死人接觸得比較多,但有些習俗是某些地方固有的,他不可能全都知道。
徐微雪想起之前和師兄們中元節一起去布施餓死鬼時候的場景,那簡直就是他的一輩子都不願意回想起的童年陰影。
他就是從那個時候落下怕鬼的病根的。
那個時候他還小,不能獨立完成,就在一旁看着。
師兄們準備了很多碗筷和香燭黃紙,根據卦象找了個風水天澤皆兇的地方。水/雷屯、坎為水、水山蹇、澤水困,取地非兇卦不取,且靠近一片水草茂盛的深湖。
現實生活中,鬼是靈體,一般人見不到,其實就連修行不到家的玄門中人也很難見到。他們也觸碰不到現實生活中的所有物體,所以一般隻放一碗白米飯是沒有任何作用的。
“那插香呢?”陳雨問。
“可能是為了好聞?”徐微雪回答:“寺廟裡燒香也隻是為了好聞和驅蚊罷了。”
陳雨:“寺廟?你們流派不同吧?”
徐微雪雙手合十做和尚,又手指變幻掐訣,“阿彌陀佛,福生無量天尊。我們會根據劇情需要随時切換角色。”
他扯嘴笑了下,算是苦中作樂了,随即又說道:“其實道觀裡也一樣。”
既然他們觸碰不到,那就隻能用一些東西作為媒介。
比如聲音。
古時祭祀的時候,巫祝會用一塊石頭擊打半月形的石塊,叫磬。
《尚書》記載:靈璧石磬,擊石拊石,百獸率舞,人能與鬼通。
徐微雪的師兄們用了最簡單的方法,他們蹲在湖邊,用筷子不斷敲打着碗,一邊敲打一嘴裡念着什麼。
夜深人靜,荒無人煙的湖邊,隻有微弱的香燭燈光閃爍,一陣陣敲碗聲密集且詭異。
很快臨近子時,樹枝搖晃,徐微雪驚恐地發現,鋪在路上的香灰上面突然憑空出現了一行腳印,小步且快的離師兄們越來越近。
徐微雪下意識地出聲提醒,隻見香燭上的火苗驟然熄滅,月光下徐微雪看見無數隻鬼都偏過頭朝他看了過來,黑發覆面,滿身鮮血。
徐微雪頓時冷汗直冒,好在最後它們都被敲碗聲吸引了過去。
他看見燃香的煙向下飛,它們站在師兄身後,彎腰低頭吸食着碗裡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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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微雪從恐怖吊詭的回憶抽身,衣服濕了一次又一次,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撈起來的。
徐微雪喘着粗氣,罕見的臉色正經。他現在無比後悔因為怕鬼沒有多學一點。
"小雨,我不确定現在行不行。死馬當活馬醫吧,總比什麼都不做得要好。"
陳雨點頭,眸色定定,仿佛是一棵貫穿中門的定心鋼槍,"放心。"
雖然他心裡也沒有底,更不知道外面的那位怎麼樣了。
但是遊戲總有解法,一款沒有解法的遊戲就是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