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看見霍溪偏了偏頭,露出脖頸上突起的青筋。
他想起來了,這人是不是……恐同來着?
雖然他也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霍溪……”陳雨開口,帶着解釋的語氣,“我不是同性戀,你不用擔心。”
隻是解釋完之後,為什麼這人的背影更僵了。
陳雨歎了口氣,小孩兒還真是不好伺候。
香氣濃郁,讓人忽視不了。
“是因為上個副本的道具。”陳雨說道,他聽見背對着他的金發少年挺直的背脊頓了一下開口,開口之前像是被嗆到似的咳嗽了一下,聲音格外的低“那碗鲫魚湯。”
陳雨點頭,“對,就是那碗特殊作用的鲫魚湯,當時除了你,我們都喝了。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會有相應的症狀,但是在出副本之後就消失了。”
“隻有你……”
陳雨點頭,“嗯,隻有我沒有消失。”
霍溪沒有問為什麼,他手撥了撥頭頂的發絲,結果原本翹着的沒有撥弄下來,反倒又翹起了許多。
陳雨看見霍溪的手指蜷縮在了一起,又很快地松開,像是有些氣惱一般随後不管頭發,将手放了下去。
陳雨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我知道這不符合普通人的生理結構,但是在副本裡什麼都有可能發生。”
“而且……”陳雨頓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滾落的乳白色水珠,歎了口氣又開口說,“這個東西有可能有用。”
很顯然,霍溪也聽懂了。
房間裡靜了一瞬。
前面的金發少年曲起了一條腿,長衫搭在膝蓋上。
這個東西能有什麼用。
“現在又不是大旱年。”
陳雨聽見霍溪開口說,罕見的被噎得哽了一下。
神特麼大旱年。
難道大旱年就能喝這個了嗎?!
“關于這個我也隻是猜測而已……”陳雨還想說什麼,但被霍溪打斷了,“你就讓它們這樣一直流下去嗎?”
陳雨愣了愣,“要不然?”
其實平常纏繃帶還能控制住,但不知道今天怎麼了。現在這種場面,除了讓它排完,難道還有什麼其他的辦法?
他看見面前的人背脊像弓一樣繃直又松開,似是深呼吸了一口氣,“我出去一趟。”
步伐很快地越過他,甚至陳雨感覺有些踉跄。
門“啪”地一聲被關上。
過了一會兒,陳雨聽見青玉傘獨有的敲打聲,有什麼推開了門,修長的手指捏着一件兒高頸天青色釉質花瓶,細身圓肚,修長能裝,花瓶上綴着些桃花,顔色幹淨漂亮。
“挑來挑去,也就這個能看。”陳雨聽見門外人語氣挑剔地說,“你先湊合用吧。”
末了又加了一句,“不是人骨。”
陳雨坐在地上,直起腰擡眸往門口看去,隻能看見幾縷金色的發絲和發絲下高挺的鼻梁、緊抿着的薄唇。
陳雨伸手,握住花瓶的高頸,白皙被潤濕微涼的手指無意識地擦過修長有力的指背,将花瓶拿了進來。
“我在外面等你。”
手迅速地收了回去,門被關上。
但紅莊會館的窗戶全都是用薄薄的牛皮紙糊住的。
是不隔音的。
霍溪靠在門上,背脊繃得很緊,他低頭看着手指上幾乎微小到看不見的乳白色水滴,長睫垂着,一動未動。
叮咚……
叮咚……
尾音顫顫,仿佛就在耳邊。
桃紅複含宿雨,柳綠更帶朝煙。
……
半晌,門口高大的身影仰頭,手捂在臉上,鼻尖處是濃郁的香氣,突起的喉結上下滾動着,從喉嚨裡溢出一聲低音。
饒是陳雨現在也有些感覺不對勁兒,花瓶高細深,不管怎麼樣都會有聲音。
他甚至有一種不真實感,就好像他是在母嬰室的媽媽,高大的爸爸站在外面正在等。
那孩子呢?
陳雨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嚴肅了起來,他沉吟了一會兒,還是開口将剛才夢中的景象說了一遍。
“不是那個莺莺。”陳雨開口,“我夢裡的莺莺不是牆壁裡的莺莺。”
“你是說不止一個莺莺。”霍溪說道,話音裡并沒有疑問。
陳雨聽這語氣蹙起了眉頭看他,“你早就知道了?”
“猜的。”
陳雨點點頭,就霍溪對戲曲的熟悉程度來說,猜到這個也不難,隻是……
“怎麼不早說?”
“不知道正不正确。”
“我在夢裡聽見了很多的哭聲……”陳雨隐去了自己的那一段繼續說道,“那些哭聲婉轉凄涼,尾調别有一番自己的味道。聽起來就像是黃莺鳥在叫一樣。”
霍溪咬着嘴裡的軟肉,裡面的人并沒有提及那幾句情緒明顯不一樣的“哥哥”。
陳雨看見門外的人換了個姿勢,背靠在門框上,聲音沉沉,“每個地方每個時代的習俗都不一樣。有的戲哭腔聞名,啼哭之聲凄凄訴訴但喉嚨清亮婉轉宛若黃莺,所以這些名角在戲迷中又被叫為莺莺。”
“莺莺并不是某個人獨有的稱呼,她是獨屬于這個群體的。隻要哭腔婉轉清麗能夠打動人心都能被叫做莺莺。不過,這功夫聽起來容易,學起來很難,因此也沒有多少人能擔得起這個稱呼。”
“既然莺莺隻是一個稱呼,那魏管家牆壁裡的紅嫁衣本名就不是這個了。”陳雨想到了什麼似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雨聲乍然停下。
外面的人也睜開了眼睛。
小雨中的味道漸漸地消散,陳雨低頭,像海浪中飄浮着的粉茶花。
靡顔膩理,白得晃人眼。
陳雨松開手,打着顫抖,深呼吸了一口氣,才開口說道,語氣帶着覺察真相的些許激動,“莺莺,莺莺的名字我知道了。”
——“叮咚——”
最後一滴乳白色的水珠掉落,濺在青色的高頸花瓶中。
花瓶本來就不穩,被晃了一下,差點傾倒。
——“哎呀!”
陳雨下意識地低呼了一聲。
門驟然被推開,T恤的衣領太過寬大,一開始為了方便,陳雨直接兩條胳膊從領子裡鑽了出來,已經濕透的白色T恤空蕩蕩地挂在腰間。
裡面的人微微前傾,正抱着那個高頸花瓶,粉色的茶花和天青色很配,乳白色的水珠顫顫滴落,順着花瓶的細頸緩緩流下,白皙倚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