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首刀寒意森森,反架在頸間,再深一寸就要滲血。文荷緊抿嘴唇,完全沒想到那人所謂的“見閻王”會來的如此之快。
他剛剛離開一會兒,她就遇上了蟄伏已久的陰陽虎一隊,被抓個正着。唯一幸運的是,巡檢司也在這時候搜到了她。
“你們别想動啊,”望見四周全是人,反射着陽光的甲胄晃得人心驚肉跳,高盛挾持着文荷的動作都不利索了:“這個是你們要找的人吧,退後,都把刀放下!”
帶出來的人倒了一地,隻有他自己反應快,趁機挾持了人質,否則這時候鐵定已經變成一攤肉泥。看着從前隻能在畫像上見到的鄭清梧,高盛刀尖抖呀抖的,在文荷脖子上劃出道淡淡血痕。
“此時傷人無疑是自斷後路,”對上山寇,鄭清梧俨然一副笑面虎模樣:“這點閣下比我們清楚吧。”
雖然不确定被挾持的人是誰,但既然上山來讓他瞧見了,就算是個平民女子也是非救不可的,鄭清梧揮手屏退手下烏泱泱的兵士,左右各自撣了撣長袖,讓高盛看清他手無寸鐵,再獨自上前幾步:“這樣可夠誠意?”
明明他才是有刀的那個,對上越來越近的鄭清梧,高盛心慌不已:“你們……到底為何而來?”
“自然是為了救人。”鄭清梧歎氣。
“騙人!這麼多人,就為了這個……”高盛臉紅脖子粗地喊了一聲,努力保持着冷靜:“行,行,我信你,要她是吧,你們帶的錢,全部都給我!現在我帶着她跟你們下山,要是敢反悔我就……”
“何必便宜你。”一聲悶笑自高處傳來,高盛渾身冰冷,一道銀箭穿顱而過。
“有勞文大公子。”鄭清梧早料到如此,含笑道。
站在石上的文連墨放下弓弩,回了他一個笑容:“都是宣撫使大人好計策。”
文荷手忙腳亂地推開身上那具沒有瞑目的屍體,見到文連墨,臉色卻比剛剛被挾持還要慘白:“……大哥。”
文連墨點點頭。
原來這位是文家六小姐,鄭清梧恍然,總算自己任務完成了一小半。
“鄭大人,三小姐找到了!”遠處傳來另一樁喜報。
“好極。”沉穩如鄭清梧也忍不住面露喜色,一撩衣擺跟上去。
巡檢司士兵成群結隊地跟上去,文荷默默等着人走光了才跟上,不料一道勁風拂過,文連墨落在她身側,直接目不斜視地與她擦肩而過:“窩囊廢一個,這都殺不掉。”
他說的是高盛,文荷低頭不語。
……
鬼啊!鬼啊!
魏川無聲尖叫着,他們已經撤退的足夠快了,今早鄭清梧那隊人一上山就跑道十裡開外,在此之前,對着山上最後下來的一個人射空最後一箭,誰曾想,就是這一箭,讓他們陷入了萬劫不複。
眨眼間,幾個掌舵的被撕裂胸膛,攔腰的豁口處,暗紅的内髒腸子流了一地,飄散着熱氣與腥臊。魏川連大口呼吸也不敢,蜷縮着身子,盡量縮在角落,祈求那人不要注意到自己。
二哥不是說了,每個都要殺絕嗎?前面的幾十個暗衛都被一擊斃命,現在,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對手!早知道說什麼他也不會對那個人動手……
世上沒有後悔藥,金冠玉面的青年慢條斯理地清理着船上的人,腰間刀劍并未出鞘,僅僅是左手一鈎一抓,就有成群的人倒下。
半晌,他好像終于累了,找了塊幹淨的地方坐下,俊美無俦的側臉上一派平和。
魏川抱住了頭,船停在這裡,多留一會兒就多一絲被官府發現的可能,他卻絲毫不敢出聲,隻盼着這個人盡興了之後盡快離開。
借着江水清洗完金屬指括上殘留的血迹,師厭話語冰涼:“小老鼠都死絕了,藏着也沒用,滾出來吧。”
魏川徹底癱倒在地。
最後一道血痕濺落江面,空氣中堆積起來的味道讓人難以忍受。師厭毫不在意地在他屍體上翻翻找找,果然搜到張狼紋令牌。
青面狼?牙真松。
他将那令牌抛在手裡玩,忽高忽低,落日靠山,霞光無限。此時天地間無他人,師厭獨自靠着船身飄蕩,腦内一些始終沒辦法消除的疑窦更加清晰地浮出水面。
最大的問題……這道上來往多少人,他心裡清楚得很,什麼時候有叫孫立潘的?
……
瞿河碼頭,一葉扁舟靠了岸,臉色通黃的大漢将雙槳一扔跳上闆去,呼哧呼哧喘着氣:“官府這幫狗娘養的真夠精明的,老子手腳并用還沒那些孫子快。”
眼見他左下颚脫落一塊,露出蒼白的皮膚,前來接應的黑袍女人唾了一句:“換了張臉,你腦子也變蠢了嗎?什麼時候被打穿的?”
“孫立潘”一愣,順着她的眼神,果不其然摸到一塊光溜溜的皮膚,臉色頓時難看起來:“糟糕,多半是之前被錢益才手底下那夥人砍到下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