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隻是面無表情地看着文荷的沈知黎忽然暴怒:“我想過原諒他的，他知道我會做什麼，就算表面如一，實際上他心裡多了片枯枝敗葉的位置，我都能察覺出來……我沈知黎隻要唯一，既然他的心已經不純，那就沒用了！”

火勢沖天，文荷所在的地方本就狹隘，纖薄簾幔被火燒得卷曲焦黑，順着蠟油竄上屋頂，很快，有燒焦的橫木轟然砸下，濃煙四起，叫人目不能視，嗆咳不止。

文荷當即掩住口鼻，可随着火勢漸大，顯然這樣做也成了無用功。她意識漸漸模糊，注意到方才有人迅速推開門将沈知黎大力拉了出去……心裡一陣空落落的絕望。

也是，沈知黎畢竟是他的大主顧，也如她所言，郡主的命就是尊貴。

可是……

一手捂住秦姚口鼻，一手眷戀不舍地撫上他輕輕皺起的眉峰。文荷置身于在濃重的煙霧中，逐漸全身脫力，先前她拼盡全身力氣才帶着秦姚躲過摧枯拉朽的坍塌，現在就着滿手血，繼續撕開腿上的傷口來保持清醒。

柔美的臉因為疼痛低泣着，淚花在眼眶打轉，她面上卻挂着笑容，與秦姚額間緊貼:“秦姚，醒醒好嗎……”

“不要停在這裡……”

“秦姚，看看我。”

若沒有你……我要怎麼活下去。

冰涼的手指貼上他的臉頰，眼見又一簇大火迎面呼嘯而來，文荷隻來得及推開他，那火光就沖到了眼前。

千鈞一發之時，秦姚在與那股熱浪錯身時猝然睜開眼。眼見那大火即将吞沒文荷，他眼疾手快地将外衫一脫，帶着文荷迅速滾到一邊。

盡管閃避及時，文荷裸露在外的皮膚還是有些被燒着了，細白的肩膀燙的發紅，眼見就要起泡，秦姚很快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滿臉震驚還未褪去，便聽見文荷在他懷中低喃:“你快跑吧。”

驚怒、慚愧、痛惜将一顆心漲滿，他似乎還能感覺到文荷的淚水落到臉上的溫度，無意識地回道:“什麼？”

“你想要我死，我就死在這裡，不會有事的，大理寺的人會來改刑案。”文荷聲音已經微弱的不行，面對這個結果，她開始覺得痛苦不堪，可是一切發生的太快，走到這步，竟然有種超脫般的心平氣和。

十年等待，秦姚那幾封小時候寄來的信，每一個歪歪扭扭的字都被文荷讀了很多遍，她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期待着能和他重逢的日子。

可是文家從沒來接過她，她也沒能等到夢裡的那天。

“郡主她，性情時而偏激，”文荷握住秦姚的手，斷斷續續說着:“你喜歡她，也要保護好自己，行嗎？下次别這麼犯傻了，有時候一次犯傻，可是會付出性命的代價的……”

“你走吧。”

她笑着低語，雙目安然阖上，在他臂彎裡徹底失去意識。

“不……”

明豔的臉龐如鮮花枯敗般失去神采，秦姚渾身發冷，忽然感覺自己蠢透了——

他這十多年來一直向前看，卻忘了在他身後，有人一直原地等待。

被遺忘，被放棄，被他冷眼旁觀置之死地，說他犯傻，她何嘗不沒有犯傻，僅僅因為輕信了他年少的諾言，便一路走到今天。

他究竟做了什麼事啊？讓一個愛他勝過性命的人落得這樣可笑的結局。他愛上沈知黎之後，如同被攝魂奪魄的追逐，這一切對文荷來說公平嗎？對他自己值得嗎？

渾身顫抖，遲來的悔悟讓他心痛到不能自已，秦姚緊緊抱住文荷，淚水奪眶而出:“别離開我……文荷……我錯了，我為什麼這麼蠢……”

痛與悔醞釀成深不見底的冷浪，淹沒了求生的本能，他如同一塊頑抗的礁石。

摟着文荷閉上眼睛，秦姚的心從未如此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