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長生殿,當今衆多江湖盟之中如日中天的第一宗,以玄墨燭龍為旗幡,與朝廷關系未知,人數未知,實力深藏,難以估測。
人來人往的客棧裡,隻有自己和段谯聲面對面坐着,面面相觑。李青織局促地搓了搓手,見小二提着壺茶上來,頓時迎上去接過,先給對面的男人倒了一杯:“三當家,您先請,請。”
“李長老不必客氣,”段谯聲此人面容平凡,氣質也不如何出衆,唯有那副嗓音十分奇特,溫言細語道:“原是我們長生殿該向玄極閣賠罪。”
本來帶着人出來讨債,誰知道線索追了一半,自己反而先被長生殿的找上。李青織呵呵一笑,面容有些尴尬,别說是他,就算是玄極閣閣主,恐怕也還未得見過長生殿的幾位頭目。畢竟傳言誇大事實,真論起來玄極閣那般資質的手下,連給長生殿打雜都不配,就算是來道歉,他怎麼敢向段谯聲擺譜?
惴惴不安地坐回去,李青織見段谯聲從懷裡摸出個荷包,拎起來怪沉,将裝滿金元寶的錢袋推過去,段谯聲含笑道:“勞李長老奔波了,郡主付過的酬勞,如今長生殿三倍還了,還望李長老海涵。”
“這,哪裡的話,同為江湖盟成員,三當家太見外了,”李青織眼睛落在那鼓鼓囊囊的錢袋上,既是慌亂又是感激:“不過是一點誤會,說起來,若不是二當家出面,玄極閣壓根就沒有這份賞錢,該是我們登門緻謝他老人家。”
老人家?段谯聲忍俊不禁,心知李青織查到的蛛絲馬迹的确不足以得到師厭長什麼樣子的訊息,也不揭穿,搖搖頭:“長生殿從不奪人财物,這是意外,也是補償,還請李長老領情。”
再推托就大事不妙了,李青織點頭如搗蒜,見他收下,段谯聲便也起身,微微點頭:“在下還有任務在身,不便陪同,李長老自便。”
李青織連連稱是,目送他遠去。
“長老啊,那就是長生殿的人?”一直大氣都不敢喘的賴宣如釋重負,拍拍胸脯:“我瞧着他人挺和善,就是總覺得話裡帶點刺。”
李青織也在人走後趕緊喝了口茶歇氣,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有些後怕:“還好咱們沒追查到底,早聽聞三當家是長生殿最好說話的,沒有刁難咱們,反而謙遜有禮,要是真追到二當家頭上……”
想起那種可能,二人都不寒而栗,當即灰溜溜地帶着錢款,打道回府了。
……
午後的光線透過窗棂歡快地竄進來,又是一年國子監春時。宋明華展平宣紙,她俊美冷淡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望着一堂聽學世家子弟:“今夕開封貢士二百三十三名,寒門秀賢無處落腳,驿站人滿為患,諸位身份不凡,既有近水樓台到國子監習文,但願不負各位家中所托。”
“這就是翰林院那位侍讀學士?生了好俊一張臉。”何绮低聲對坐在她身邊的歐陽茉道。
兩人分别是吏部權侍郎何書平與光祿寺少卿歐陽雍家中的小姐,自幼交好。歐陽茉悄悄擡眼觀察了下宋明華,矮下身子,臉有點紅了:“他真好看,從進門開始,我還以為是誰家的小公子,若不是他帶了戒尺纂文……”
“好啊你,難怪今天心不在焉的,原來早就注意到他了。”何绮笑得眉眼彎彎。
大多名門小姐看宋明華容貌風雅,頗為買賬,可那群唯恐天下不亂的世家子就沒那麼配合了,長不大的頑劣公子們時不時制造出點動靜破壞講讀聲,被呵斥後變一臉無謂地道歉,面上盡是全然不走心的笑意。
朱門顯貴遍地跑,官大一級壓死人,這話不止在朝堂上應驗,在還沒完全學會僞裝的國子監更是愈演愈烈。連續三次被打斷,宋明華臉色陰沉,将手中纂文狠狠砸在幾案上:“宋二公子、伍七公子還有朱三公子,與其在這裡找人消遣,不如趕緊回家去!”
帶頭作亂的宋二滴溜溜轉着眼珠,唱起了白臉:“宋學士,别生氣啊,單單講些碑文太無聊了,我們這是在給你添點人氣。”
朱三剛蘸墨往端坐在自己前面的姚公子背後畫了隻豬頭,現在也是笑得前仰後合不答話。而最嚣張的伍七,更是雙腿交疊高高擺在存放筆墨紙硯的案上,曲肱看着宋明華,笑容刻薄:“你最好識相乖乖講你的課,别管老子做什麼。”
宋明華闆起臉,疾步走到他面前,将戒尺對準他高高翹起的雙腿,厲色道:“放下來!”
這下有好戲看了!一旁的朱三與宋二豎起耳朵,何绮與歐陽茉則是氣憤又無可奈何地對視一眼。
伍七公子伍慎乃是輔國大将軍霍蒙的親侄兒,平日裡就慣的無法無天,聽說在武學上造詣相當不錯,就是怎麼也讀不進四書五經。本次國子監開放,霍将軍好說歹說才把他送來,不想第一天就又給講讀的學士臉色看,真是招人厭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