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裡帶熱,絮狀雲層後探出日頭,文荷面着牆站的筆直,隔壁好幾撥人都注意到了烈日之下那抹顯眼的紅影,竊竊私語。
“莫不是集雅苑有人被學士罰站了?”
“真丢臉,怪不得不敢把臉轉過來。”
“哪家的呀?這麼出洋相,不知道闖了多大禍呢!”
“這麼熱的天,養的再怎麼白嫩也得把人烤成餅了……”
本就心不在焉的幾人讨論聲愈演愈烈,今日臨時來任課的沈知青頓時臉色一沉:“你們也想出去見見世面?”
相比空有才學的宋明華,沈知青此人的名頭在京城可是嘹亮多了,誰都知道他的底細。
底下的人頓時一言不發,連小動作也不敢有了,一雙雙眼睛惴惴不安地望着他。
扔掉手中戒尺,沈知青面色郁冷:“每個人都去曾夫子那邊領十戒尺,不願領的現在就出去,莫再來污我的眼。”
無人抗議,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後,十幾個人沒有一個逃走,都規規矩矩排隊去了戒律閣,望着沈知青的臉,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人暫時全部走空,沈知青看了眼檐外灼人的光線,朝着集雅苑那面紅牆走過去,眉眼冷峻:“你是誰家子弟,既然犯了錯,就大大方方面對着面站出來,扭扭捏捏,惹人閑話!”
他語氣嚴厲,頗有幾分老夫子得意門生的風範,文荷一怔,轉過身來,看見來人的那刻,心裡并不意外:“學士安好。”
瞧她模樣乖巧可人,沈知青心裡的火消減些許,仍是不悅:“名字?”
文荷謙卑恭順道:“太常寺文荷。”
沈知青渾身一震,眼裡那抹不快迅速被别的情緒取代,放在身後的手正在收緊,不動聲色道:“文世修第六女?”
“是我,”文荷拜的更低,語氣裡有淡淡的疑惑:“學士認得我?”
沈知青沉下一口氣,冷然道:“你我豈止應該認得?”
文荷啞然,眼底有着些許不解:“今日以外,我似乎不曾見過學士……”
“以後會常見到。”沈知青記清她的模樣,慢慢扯了下嘴角。
午時過後繼續罰站,眼看着這日頭越發毒辣。伍慎鬼鬼祟祟地蹲在牆頭,見文荷那張白皙的小臉出了薄汗,面頰粉粉的,看起來更可愛了,他有點心癢,想起朱三他們的話,拼命按捺住現在就跳下去的沖動,焦急地等待着機會。
“學士有什麼心事嗎?”
停下手中動作,容意擡眼間又看見沈知青朝外頭多看,這已經是他看見的第五次,就沈知青為人而言,頻頻轉移注意力實屬罕見。
沈知青垂眸,并不否認:“有礙眼的東西。”
容意此時與他既是師生,也是知交,聞言一愣:“外頭那罰站的……莫不是……”
“是文六,沒想到能在這碰見。”沈知青煩躁地說。
難怪如此,容意眸色也深了些許:“你剛從燕王京回來,舊部還未得遷移,眼下侯府恐怕也有眼線,莫做什麼沖動的事。”
“我知道,”沈知青執起手中狼毫,逆着筆順在紙上圖畫兩下,随後揉成一團丢開:“咽着口氣而已,說到底,她不過是秦伯侯一件用來打壓郡王府的稱手工具,我犯不着本末倒置。”
知曉他心情不會太好,容意幫他一起收拾桌上狼藉:“不如随我先去藩軍總部坐坐,叫你心情明朗些,晚上還要回郡王府處理雜魚,可要打起精神。”
想見的人不在,去那邊也沒用,沈知青長歎口氣:“不用了,我直接打道回府,回見。”
……
時間差不多了!
懷着激動的心情,伍慎看着臉色暈紅的文荷捂住額頭,俨然一副被曬得不行的模樣,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表情,他拍拍自己的臉,盡力讓自己顯出穩重可靠的模樣,正要往下跳——
什麼?
半空中,伍慎眼睜睜看着一道旋風一樣的身影捷足先登,在文荷将要摔倒時率先扶住人。等到他目瞪口呆地落地之時,才對上那少女一雙圓圓的明亮的眼睛。
“你他媽……唐無雙!”
認出來人,伍慎以一個倒栽蔥的姿勢恨恨然摔到地上,崩潰至極的叫聲回蕩在院中經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