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某一次因為和某個男孩搭着肩膀走路,顯得很親密,回家後就被溫明光割傷了手,鎖在公寓裡餓了兩天沒出門——我聽了,繼續用各種髒詞爛語罵溫明光。
他告訴我,他為溫明光改變了很多自己的愛好。他喜歡貓,但溫明光很讨厭貓,有一次,他養的貓爬到陽台上和鴿子玩鬧,咬傷了鴿子的翅膀。
溫明光暴怒,把他的貓裝進袋子裡,從六樓上丢下來,砸死了。
他當時哭得不行,溫明光不僅沒有安慰他,還叫他滾!
後來他們和好了,姬子軒又買了一隻小狼狗。某天小狼狗不小心打碎了溫明光收藏在櫃子裡的一個空酒瓶。溫明光盛怒之下,把他的小狼狗直接賣給了狗肉店。
姬子軒提到他的貓貓狗狗就流眼淚,說跟了溫明光這麼久,隻落得這個慘淡的下場。唯一的好處就是大學畢業的時候,靠着自己的臉,靠溫明光的關系混入了鶴舞千年文化傳播公司,當了個十八線電影演員。
因為不是科班出身,又沒有演技,隻能摸爬滾打地往前走,演些小角色,還好他堅持了下來,混出了一些名堂,如今每部電影簽個十來萬,也夠生活了。但是還是忘不掉跟溫明光的感情,尤其是說起溫明光陪着他試戲拍戲探班的那幾年,說起溫明光如果工作太忙來不了片場,就會找人給他送玫瑰花……
我一字一句地聽着,難過得要死,還要當知心大哥哥似的拍着他的後背以示安慰。
網管端了泡面過來,我和姬子軒一人一桶,吃得鼻子通紅直冒汗。
“岑哥,去吧,就去看看,怎麼樣?”姬子軒笑着說。
“你不是要把他忘了嗎,怎麼還想着去他的婚禮,他邀請你了嗎?”我摸了一把新長出來的胡茬,故作深沉。
“邀請了啊。”姬子軒從衣服兜裡翻出一個皺巴巴的大紅色邀請函,說,“你也收到了對吧?我本來也不想去,可是……我就是堵得慌,不是送錢不送錢的問題,我是覺得,我越不去,越是看不開,就是走不出來的表現,我不能讓他小看了我。”
我順着他的話說:“我覺得去不去沒什麼,愛過了才知道自己上當了。這不是你的錯,是他的錯,糾結别的有什麼用呢。”
“我懂這個道理,但是咱倆都被他騙了。咱倆穿個情侶裝什麼的一起去婚禮現場,惡心惡心他,也不是不可以。你說是吧,岑哥?”
在姬子軒的軟磨硬泡下,我徹底投降了,這小子一聲“岑哥”讓我一下子心熱起來,讓我有一種重獲新生的錯覺。
“那咱上樓去洗個澡吧。”我下線後,低頭聞了聞我身上的衣服,咳了一聲,“操,老子昨天晚上才換的衣服,啥事沒幹,又臭了。”
“門有縫,外面大廳裡的煙味也會飄進來的。”姬子軒坐在電腦椅上滑過來,低頭揪着我的衣領聞了聞我衣服說,“況且你正對着大門,不臭才怪。”
我倆離了酒吧,略一合計,一起上樓進我的出租房洗了個澡。随意套了件幹淨衣服,便去對面商場四樓瞎逛,逛了沒多大一會兒,很快鎖定了一家潮流男裝店。
“老闆,有沒有情侶裝?沒有情侶裝來兩件一模一樣的也行。”姬子軒兩手揣在褲兜裡,街溜子一樣掃視着店裡的售貨員。
售貨員是個年輕姑娘,露出标準的營業式笑容,說:“有的有的,你等着,我馬上去拿。”
很快,衣服拿來了,我和姬子軒嬉皮笑臉地挑了兩件最花最鮮豔的穿上了,往鏡子前一站,系上格子領帶,還挺像那麼回事。
“來來來,我覺得再拍上一張照片發朋友圈,最勁爆。”姬子軒立即掏出手機,伸長脖子貼着我的臉拍了一張照片。
“一張不夠,再來一張,我惡心不死他。”姬子軒沖掏手機付錢的我招手,笑着說,“你過來,站我前面,對,就這樣。”
姬子軒待我付完錢,走過來站好後,下巴放我肩上,歪頭假裝睡着了,說,“這張你拍,要拍出我睡着了,你寵溺地看着我的暧昧的味道。”
我想象着那種所謂的“暧昧”,換着角度拍了兩張照片。
“操,還是你會拍,這氛圍感,牛逼,不知道的都以為我們談戀愛了。”姬子軒打了個響指,低頭就将照片發到了朋友圈。
“來,加個微信,去我朋友圈點贊。”姬子軒發完了,心花怒放地翻出個微信二維碼遞給我。
我加了,心情激動地在他那條微信下面評論:下一步,和親愛的你光着腳走在海邊,讓大海見證我們的愛情。
姬子軒和我一前一後走進電梯。電梯門關上的瞬間,我和姬子軒指着對方放聲大笑。
“我賭我十年前遇見你,肯定先喜歡上你。”姬子軒摟着笑疼的肚子說。
我理了理脖子上的領帶,笑着說:“咱倆有很多地方,挺像的。”
姬子軒嘴角飛揚,說:“是啊,怎麼偏偏咱倆都被那人渣給騙了。他那個人有啥好的,不就是那張臉長得美長得帥嗎,世界上長得好看的一抓一大把,我怎麼就被他迷惑了呢。”
我歎息說:“咱倆腦殘呗。”
姬子軒說:“不光是腦殘,簡直是有受虐傾向吧。被他各種……”
“叮咚”電梯門開了,一對年輕男女戴着黑色帽子和口罩拉着手迎面走過來,看見我倆後,愣了兩秒,火速松開了對方的手。女的開口說:“是上還是下?”
我回答說:“下。”
盡管戴着口罩,我也認得出,那個女的是我徒弟小雪,至于那個瘦瘦高高的少年是他舅舅,穿着白T恤,黑褲子黑布鞋,一直沉默地站在小雪身旁,偶爾把目光不自然地掃向電梯口的攝像頭——他脖子上戴着一條淡藍色的絲巾,目光看起來溫柔了很多。
小雪按了自己要去的頂樓電影大廳,又回過頭問我們:“幾樓?”
“一樓。”姬子軒說完,撲哧笑出聲,拉了拉我的胳膊,低聲細語道,“咱倆個腦殘忘記按電梯了,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