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景,岑景之……”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聽到有人在叫我,努力想睜開眼,卻發現自己渾身癱軟,一點力氣也沒有。
“阿景,你吓死我了,我差點以為你挂了。”仔細一聽,這是孟曉凡的聲音,口中傾吐着熟悉的濃濃的煙草味。
我伸手在黑暗中摸了摸,結果摸到了好幾根針管和冰冷僵硬的鐵床。
“不要亂動,你現在醫院,醫生一會兒還要過來給你換藥呢。”孟曉凡似乎走到了我身邊,說話的聲音大了些。
可我卻明顯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眼睛裡似乎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東西在爬動,撕咬。
“我……我的眼睛……”我扯着嘶啞的嗓音,試圖坐起來,可我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隻好擺爛地躺着一動不動。
“沒事,會好的……”一個雌雄莫辨的聲音說。
說這話的人讓我心神一震,我的心漏掉了半拍,下一刻,我憤恨地拍打着床沿,用嘶啞的聲音吼着:“明光,溫明光……你,你來幹什麼,你滾,滾!”
“景之,你冷靜,我會請最好的醫生治好你的……”溫明光的聲音變得低沉而無力,似乎在做着某種妥協。
“滾!我不要你治,你給我滾,滾啊,你滾,滾啊……我求你了……”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吼着,直到吼得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孟曉凡……我是不是瞎了,為什麼我什麼也看不見,怎麼那麼冷,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我無助地喚着孟曉凡的名字,緊緊地抓着他的手,不停地問。
面對我一連串的疑問,孟曉凡好一會兒才捂着我的手開口:“你隻是腦中有淤血,醫生說,隻要淤血弄幹淨了,你很快就會看見了。”
我戰戰兢兢地抓着他的手,黑暗中,覺得自己渾身冰涼得像一塊屍體,我害怕極了,将孟曉凡的手越抓越緊。
“你千萬不要騙我,你要是騙我,你一定死得很慘,被大卸八塊,被豺狼虎豹子活活咬死……”我不安地詛咒着,試圖宣洩心中的恐懼。
孟曉凡一一答應着,很快,我累了,傷口的撕裂和疼痛折磨着我的每一根神經,我咬牙忍着,忍着,不知不覺間,再一次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我從夢中驚醒,身體不那麼僵硬,卻依舊乏力且麻木。唯一好些的,是我的眼睛,似乎沒有那麼疼了。
黑暗裡,孟曉凡握着我的手,說:“該吃飯了。你的右手尾指骨折了,不能動,我喂你。”
我感覺床頭微微前傾,身體也傾了傾,應該是可以調節的床。
“好吃,是阿姨做的嗎?”我一邊含着孟曉凡喂到嘴邊的粥,不經意地問。
孟曉凡似乎停頓了一下,才說:“是……是啊,早上我媽特意送來的。”
可我明顯感覺到他心有顧忌,于是我笑着問他:“你這幾天不用去招工,也不用去相親了嗎?”突然間想到他發的朋友圈,不好意思地說,“瞧我這記性,忘了你已經有女朋友了。”
孟曉凡的呼吸聲明顯加重,他支支吾吾地說:“你這不撞車了嗎,我得照顧你啊,而且……我媽這幾天也挺忙呢,沒顧得上我。”
“哦,那麼方便讓我和阿姨打個電話嗎?”我依舊笑着說。
“先吃飯吧。”孟曉凡提醒道。
“我就想打個電話,難道不方便嗎?”我有些委屈地說,“早上阿姨給我送飯,我沒醒。現在醒了,總得說聲謝謝吧,而且,我好久沒和阿姨說話了。”
短暫的猶豫之後,“嘟”的一聲響,孟曉凡将手機放到了我耳邊,我清了清嗓子,問了句:“阿姨,您好。”
“喂,是阿景嗎,聽說你出車禍了,凡凡有沒有好好照顧你呀。”孟阿姨的語氣有些擔心地問。
我盡量保持冷靜,開玩笑說:“阿姨,凡凡可會照顧人了,就是不知道他女朋友看見了會不會吃醋呢。”
孟阿姨噗嗤一聲笑了:“怎麼會,那姑娘才沒那麼小氣呢,等凡凡和梅梅結婚那天,你可一定要來哦。”
“一定一定。”我這才猛然想到自己打電話的目的,話頭一轉,笑着說:“阿姨,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和您說呢,孟曉凡他最近玩遊戲氪金搞網貸欠了巨債,我怕他出事……”
“怎麼可能!”電話那頭,孟阿姨聲音大了起來,咋呼道,“阿景啊,你可别騙我,我家凡凡現在可有錢了,前幾天,就在你撞車那天,一個有錢的老闆剛投了五十萬和我家凡凡合開了一家獵頭公司……”
“……”黑暗中,孟阿姨仍在滔滔不絕地說着那個投資人,誇着他的兒子天資聰慧,天降大運。
而我的手早就冰涼一片,随着手機挂斷,孟曉凡也在我的面前失控地号了起來,無比自責地說:“阿景,對不起,是我碰巧經過那段路,告訴溫明光,說你出車禍了。他很感激我,所以……”
我冷笑,緊接着哈哈大笑起來,“我沒死是不是太遺憾了,啊!”
“我不希望你死。”漆黑中,溫明光的聲音突然鄭重地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