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接到舅舅打來的電話,說水果店裡忙,之前跟某個長承包臨時工的包工頭講好的有個零工,大概兩三個小時,一百五十塊錢,問我做不做。
我問是幹什麼的,舅舅說是在某個别墅樓底下拌砂漿的,拌好了鏟鬥車裡。地址好像是在502國道邊——拾光燒烤店附近。
我說我沒幹過這個,怕弄不好。
舅舅笑着說:“沒關系的,可以學,就差一個人了。我有個朋友,杏林一中的化學老師,他兒子在廣市上大學考研需要不少錢,也接了零工,你去了可以多跟他學學,他人不錯,可以教你。”
我推辭說:“拾光燒烤店我不知道在哪,去了我也不認識帶頭的人。搞砸了怎麼辦,做慢了怎麼辦,人家說我磨洋工啊。”
舅舅一再擔保說沒事,說他都跟包工頭講好了今天請假找人頂替。我要是不去他隻能找别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我心想也就兩三個小時,随便混混就過去了,就說:“行吧,你把那個老師的微信号發我,我問一下詳細地址。”
舅舅笑着說成,把對方微信名片推給我之後,緊接着又低聲跟我說:“景之啊,還有件事,關于嘉志的,啧,他昨天不是和辰輝他們玩嘛,碰到臉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說:“咋了?嘉志的臉咋了?”
舅舅自責地歎了口氣:“沒事,你别擔心,一點小傷,已經抹了藥了!”
我急了,大聲問:“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搞的,你說清楚點!”
舅舅用微信上發了兩張照片過來,說:“昨晚上和辰輝下象棋,玩到大半夜,忘了拉蚊帳,被隐翅蟲咬了,起了紅斑,醫生說抹點藥,慢慢就好了。”
我看着照片上的岑景之,他的右邊臉頰上有一條醒目的疤痕,像是被人用刀劃了道口子,心裡疼得不行,滿腹怨氣無處發洩,恨不能馬上把他接回來,但是轉念又一想,這也不關舅舅的事,隻能怪岑嘉志運氣不好罷了。
“景之?”舅舅小聲喊。
“嗯?”
“我在網上已經買了祛疤的藥了,也咨詢過醫生了,醫生說孩子還小,休養得好,大概率是不會留疤的。”
我将信将疑地“嗯”了兩聲,沉默着想挂電話。
“讓岑嘉志再玩一天吧,明天端午,你再來接他吧。”
“好……”
……
中午吃了飯,洗了碗,躺床上翻看手機,總算蹲到那個打零工的化學老師同意了我的好友申請。
你好,你是誰?對方問。
我看了一眼對方的微信頭像,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相貌威嚴謹肅,看着就很眼熟。想了一會兒,打字說我是沈曼殊(舅舅的名字)的外甥。
對方:哦,我知道了,我姓俞。你姓什麼?
我立即猜到了我舅舅讓我頂替他上班的目的,沉默了一下,說我姓溫,順手改了他的備注。
姓俞的:哦,那我叫你小溫吧,下午兩點半到可以吧?發完信息便給我發了一個地址。
我低頭打字,還沒打完,他又問:你有安全帽沒有?
我說有。他說:有帶去,不然會被老闆罰款,還有,記得準時到。
我:好,我開車過去很快的。
姓俞的:啊,你有車啊?可以搭個便車嗎?我電瓶車電磁有問題壞了,一直想拿去修。
我對于這種面都沒見過就蹭别人車的行為表示非常不爽,但是又不好直接拒絕他,畢竟等會兒還要他教我做事呢,想了一下還是打字回複道:好。
姓俞的:謝了。我本來還打算推去修車,然後走路去上班呢。
我:哦,你住哪?我到時候去接你。
姓俞的:我在退伍軍人服務站附近,順路嗎?
我:順路,過去也就六七分鐘。
姓俞的:好,謝謝。
我:沒事。
關了手機,定了鬧鐘,胡亂睡了一個多小時就醒了,心裡惦念着岑嘉志的臉,擔心他會“毀容”。那麼大的疤,要是好不了以後怎麼當兵啊——這是岑嘉志的夢想,要是真因為這個将來長大了不能當兵,他肯定郁悶死了。
哎,算了,條條大路通羅馬,等能不能休養好了再說吧,要是好不了,再想辦法委婉地幫他換個“夢想”。
一點五十分,我準時出現在了退伍軍人服務站對面的小商店,停車下去買水,順便給姓俞的發信息說我到了。
因為怕落灰,我戴了防塵口罩,穿了滿是水泥斑點的長袖(之前在其他工地做完零工就洗幹淨放着沒穿),剛走兩步臉上就冒汗,推門進去拿了一瓶礦泉水,拿手機付錢的時候又拿了一瓶。
上車看手機,姓俞的說他已經到了,拍了一張曝光過度的照片問我是不是我的車。
我說是,他從車後面繞過來,拉開車門坐到了後面。
我打開手機導航,很快到了他給我發的定位點,下車,他去和工頭交涉,回來告訴我說水管被挖斷了,要重新裝管,可能得等半個小時到兩個小時。
我說哦,低頭把水遞到後面,就坐在車上玩手機。
玩了大概半個多小時,外面下小雨了,我看着雨發愁,連玩手機的心情都沒有了,滿腦子都在擔心岑嘉志會不會不聽話跑雨裡玩,如果淋濕了,臉上的傷疤會不會惡化……
車門響了,姓俞的上車了,坐在副駕駛座問我眼睛多少度。
我摸了摸鼻子上的眼睛,頭也不擡:“八九百。”
姓俞的:“你這個度數少玩手機。”
我“嗯”了一聲,沒搭理他,繼續玩自己的。
姓俞的沒話找話:“沈曼殊是你親舅舅?”
我應付地“嗯”了一聲。
姓俞的:“你結婚了嗎?”
我惱火地說:“沒有,我讨厭女的,這輩子絕對不結婚!”
姓俞的:“聽說你養了孩子……”
我:“對,撿的!撿來養着玩的!”